石室中,混沌能量池的光芒流转不息。自那日接收到遥远星空之外、濒临崩溃的净坛节点传来的微弱呼唤后,宁凡的心境便无法再入古井无波。那呼唤虽已消散,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种子,悄然生根,带来沉甸甸的责任与无法回避的探究欲。
“老烛,”宁凡将心神从与混沌镇墟碑的深度交融中暂时抽离,转向一旁如银色山峦般盘踞、为他护法的烛龙,“我欲尝试主动回应那遥愿呼唤,哪怕只是传递一丝意念,确认我们的存在,并探查其具体情况。你意下如何?”
烛龙银灰色的龙目中时空幻影徐徐流转,沉吟片刻:“此举可行,但须慎之又慎。其一,你修为未复,主动建立跨越如此遥远距离的意念链接,即便借助净坛同源网络与混沌镇墟碑之能,消耗亦将极大,且有神魂受远方‘墟力’场反噬之虞。其二,我们对彼方节点现状知之甚少,仅凭一段模糊呼唤,难断是纯粹求助,还是另有隐情,甚至可能是某种陷阱——毕竟‘墟力’侵蚀之下,万物皆有可能异变扭曲。”
宁凡颔首,烛龙的顾虑正是他反复思量的关键。“所以,此次尝试,并非直接建立稳固通道,也非传递实质力量。我想做的,是尝试以混沌镇墟碑为‘锚点’与‘放大器’,以我自身道念为‘引信’,结合此地因净化而相对活跃纯净的地脉灵性与英灵善念,凝聚一道极其精纯、且蕴含我们身份标识(源镜气息、混沌道韵、净坛认可)的‘意念信标’,循着那日感应到的模糊方向与联系,进行一次短暂的、单向的‘投射’。”
他进一步解释:“这道‘信标’本身不携带攻击性,也不承载过多信息,主要目的是‘回应’与‘确认’——让对方节点知道,其呼唤并非无人听闻,尚有同源守望者存在。同时,信标在投射、抵达、乃至消散的过程中,会自然与沿途及目标区域的‘场’发生微妙交互,我们能借此反馈,感知到更多关于那个节点状态、其所在星域环境、乃至‘呼唤者’本身性质的真实碎片。这比被动的、模糊的感应要清晰得多,也安全得多。”
“如同在黑暗的荒野中,点燃一盏微弱的、特定的灯火,回应远处的另一盏即将熄灭的灯火?”烛龙类比道。
“正是此意。”宁凡眼中闪烁着决断的光芒,“灯火虽弱,却能穿透迷雾,相互确认方位与存在。若对方状态尚可,或能借此建立初步的、微弱的双向感应;若对方已至油尽灯枯,至少……也算是一种告慰与见证。”
烛龙不再反对,龙首缓缓点下:“此法相对稳妥。吾可为你稳定此地方圆时空,确保信标投射过程不受外界干扰,同时监控你的神魂状态,若有异动,即刻中断。你需要何种协助?”
“有劳老烛护持时空,隔绝此地一切可能的外来窥探与干扰。投射之时,或许会引动此地净化网络与‘众念汇聚之井’产生更明显的共鸣波动,需你以时空之力加以掩盖或疏导,避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宁凡道。他想到了之前窥见“镜海”景象时可能泄露的波动,此次主动投射,动静或许更大。
“可。”烛龙简短应下,周身银灰色时空之力开始无声弥漫,如轻柔的水银,层层包裹住整个石室,乃至向外延伸,将祭坛核心区域与外围骸骨空间进一步隔离,形成一道绝对的时空屏障。
宁凡则重新闭目凝神。他没有立刻开始,而是先以神念细致地梳理了一遍混沌镇墟碑的状态,与其中茁壮成长的碑灵沟通,安抚碑内云曦那始终带着一丝对外界(尤其是与源镜相关事物)渴望的灵光。确保自身、碑、坛三者协调如一,如同调校一件精密的乐器。
然后,他开始调动力量。
并非动用丹田内恢复有限的混沌道源,而是调动一种更加内在、更加贴近“本我”与“大道”的力量——他的道念,混合着对混沌的理解、对守护的执着、对净化的信念、对轮回的感悟,以及那一丝源自源镜投影与云曦关联的、纯净的“映照”之意。
这股无形的力量在他心渊凝聚,起初如同涓涓细流,逐渐汇聚,被他以无上意志反复淬炼、提纯,剔除所有杂念与个人情绪,只剩下最核心的“标识”与“回应”之意。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修行,一种对自身道心的审视与巩固。
同时,他通过混沌镇墟碑,悄然引动脚下祭坛的力量。他没有大规模调动净化网络,而是如同最精密的工匠,只抽取那些最为“平和”、“感恩”、“守护”的英灵善念涟漪,以及地脉中被初步唤醒的、带着清新生机的灵性微光。这些力量极其柔和,被他小心地编织进那道纯粹的道念信标之中,如同为信标包裹上一层温暖的“外衣”,既增强了其穿透力与亲和力,也带上了此地净坛节点的独特“印记”。
最后,他心念微动,心渊中那枚沉寂的逆舍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表面再次流转过一丝极淡的金色光晕,一缕若有若无、却仿佛能贯通虚实、连接不同维度的轮回气机,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即将成型的信标核心。这或许能帮助信标更好地穿梭于可能存在的心念维度间隙,抵达目标。
整个过程持续了约莫一个时辰。当那道融合了宁凡精纯道念、此地善念灵光、以及一丝轮回气机的无形信标最终在心渊成型时,它仿佛一枚纯净无瑕、内蕴宇宙星璇的琉璃种子,静静地悬浮着,散发着一种非力非能、却直指大道的玄妙波动。
“就是此刻。”宁凡心中默念。
他睁开双眼,眸中混沌光晕与一丝净光交织,深邃无比。他双手虚抬,仿佛托举着无形的重量,缓缓将那道凝聚成型的“意念信标”,通过他与混沌镇墟碑的联系,注入碑中。
混沌镇墟碑骤然光华大放!碑身之上,新近融合的古老净坛符文与混沌道痕同时亮起,碑灵发出一阵欢欣而肃穆的嗡鸣。整座祭坛的能量池随之共振,灰蒙混沌之中泛起乳白、淡金、浅绿交织的瑰丽光晕。
“以吾之念为引,以此碑为枢,以此坛为基,以此地善灵为凭……”宁凡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石室中回荡,仿佛在吟诵古老的契约,“回应远方的守望……确认同源的存在……此念,去!”
他心念一引,那道经由混沌镇墟碑与祭坛双重加持、光芒内敛却本质惊人的意念信标,如同离弦之箭,骤然从他眉心无形的“天眼”处激射而出!
信标并未撕裂空间,也没有引起剧烈的能量风暴。它仿佛一道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的“意念虹桥”,以一种超越常规空间距离概念的方式,循着之前感应到的、冥冥中那条源自净坛同源网络的微弱联系轨迹,瞬间没入了石室的虚空之中,消失不见。
就在信标离体的刹那,宁凡身体微微一震,脸色白了三分。这无关能量消耗,而是神魂深处一丝最精纯本源意念被抽离带来的空虚与疲惫感。他立刻稳守心神,通过混沌镇墟碑,全力感应、维系着那道远去的信标,如同风筝的那根线。
烛龙龙目精光闪烁,时空之力牢牢锁定石室,确保外界哪怕一丝异常的涟漪都被抚平。它能感觉到,那道信标投射的瞬间,整个死魔渊地底的净化网络都产生了微妙的共鸣,甚至连虚无中似乎都传来了某种难以名状的、仿佛来自无穷高远处“镜面”的轻微回响,但都被它巧妙地以时空褶皱掩盖、吸收。
接下来是短暂的、却又仿佛极其漫长的等待。
宁凡的全部心神都附着在那远去的信标之上。他“感觉”到信标以一种无法形容的高速,在一种并非纯粹物质空间的维度中穿行。周围是光怪陆离、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有时像是穿过寂静冰冷的星空尘埃,有时又仿佛掠过沸腾喧嚣的众生心念碎片,有时甚至会感觉到一种无处不在的、带着迟滞与冰冷意味的“背景压力”——那或许就是弥漫性的“墟力”在宇宙尺度上的隐约体现。
不知过了多久,信标终于“感觉”接近了目标。前方,那呼唤传来的方向,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明显“净坛”同源波动的“光点”在感知中显现。只是那光点黯淡至极,摇摇欲坠,周围包裹着厚重粘稠的、充满了腐朽、混乱与绝望意味的黑暗“淤泥”——那是高度凝聚、几乎将节点彻底吞没的“墟力”侵蚀!
信标如同归巢的倦鸟,带着宁凡的意念,向着那黯淡的光点轻轻“触碰”过去。
就在接触的刹那——
一股混杂着无尽疲惫、深深绝望、最后一丝不甘的守护执念,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污染”或“扭曲”了的异样气息,顺着信标的联系,如同冰水般逆流涌回宁凡的感知!
那濒临崩溃节点的“守序者”残留意识,接收到了信标!并且做出了激烈的、混乱的回应!
“……有……回应……镜庭……气息……混沌……净坛……同道……?”断断续续、充满杂音的意念碎片冲来。
“……快……不行了……‘墟痂’太厚……核心将眠……”这是绝望的哀鸣。
“……小心……小心……‘它’在看着……‘窃念者’……伪装……陷阱……”突然,一段带着强烈惊惧与警示意味的意念猛地炸开!
窃念者?伪装?陷阱?
宁凡心神剧震!这道警示太过突兀,与之前纯粹的求助截然不同!是那守序者最后的清醒示警?还是其意识已被“墟力”侵蚀扭曲产生的幻觉谵妄?
不等他细辨,更为强烈的异变发生了!
那包裹着目标节点的、厚重粘稠的“墟力淤泥”(信标感知中),在信标接触并传回警示的瞬间,仿佛被惊动的巢穴,骤然“活”了过来!一股冰冷、贪婪、充满吞噬与同化欲望的庞大意志,如同沉睡的深渊巨兽睁开了眼,猛地锁定了宁凡这缕通过信标延伸过去的意念!
这不是纯粹的“墟力”环境!这里面隐藏着一个有“意识”的、或者说被某种强大扭曲意志主导的“存在”!就是那个“守序者”警示的“窃念者”?
“不好!”宁凡当机立断,就要切断与信标的联系,撤回意念。
但那股冰冷贪婪的意志速度更快!它如同附骨之疽,沿着信标建立的意念联系,化为一道污秽漆黑、充满了堕落与窃取意味的意念尖刺,反向狠狠凿击过来!不仅要吞噬宁凡这缕意念,更要溯流而上,企图污染、定位、甚至攻击宁凡的本体神魂!
千钧一发!
就在那污秽意念尖刺即将触及宁凡通过信标延伸出的意念丝线时,异变再生!
始终在宁凡心渊沉寂、却与此次行动隐隐相关的逆舍利,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是淡淡的金晕,而是一道纯粹、浩瀚、仿佛能净化一切邪妄、超度一切苦厄、贯穿一切轮回的璀璨佛光!这佛光自动护主,顺着宁凡的意念联系汹涌而出,正面撞上了那道污秽意念尖刺!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落入冰雪。那污秽意念尖刺发出一声无声的、却能让灵魂颤抖的凄厉尖啸,在纯粹佛光与轮回之力的冲刷下,迅速消融、溃散!
而宁凡借此机会,毫不留恋,全力斩断了与远方信标的最后一丝联系。那枚凝聚了他精纯道念与诸多力量的意念信标,也在失去支撑与遭受冲击的瞬间,于那遥远的黑暗节点处彻底湮灭,完成了它传递信息(虽然复灭)与吸引火力的最后使命。
石室中,宁凡猛地睁开双眼,身体一晃,嘴角溢出一缕淡金色的鲜血,气息瞬间萎靡了不少,神魂传来阵阵刺痛与虚脱感。强行切断远距离意念联系,尤其是经历了方才那惊险的意念交锋,对他负担不小。
“宁凡!”烛龙立刻察觉到他的状态,一道精纯平和的时空本源之力渡入他体内,助他稳定翻腾的气血与震荡的神魂。
“无妨……只是消耗甚大,神魂略有震荡。”宁凡擦去嘴角血迹,眼神却异常锐亮,甚至还带着一丝后怕与恍然,“好险……但也值了!”
“情况如何?方才那股突然爆发的反击意志是……”烛龙急切问道。
宁凡深吸几口气,快速调息,同时将方才通过信标感知到的一切——目标节点的濒死状态、守序者混杂的意念、最后的警示、以及那突然出现、冰冷贪婪、被佛光击退的“窃念者”意志——悉数告知烛龙。
烛龙听完,龙须倒竖,龙目中寒光四射:“果然有诈!那节点恐怕早已被那所谓的‘窃念者’暗中侵蚀掌控,或者设下了陷阱,专门引诱可能出现的、与净坛同源的回应者!那最初的呼唤,究竟是守序者真正的求救,还是‘窃念者’伪装或诱导发出的诱饵,现已难以分辨!”
“恐怕是后者居多,或者二者皆有,但守序者最后的警示是真的。”宁凡沉声道,“‘窃念者’……这个称呼很贴切。它的意志充满了贪婪的吞噬与窃取欲,似乎对纯净的意念、对源镜相关的力量、对净坛的同源波动,有着病态的渴望。它潜伏在那被‘墟力’重度侵蚀的节点附近,如同守候在垂死者身边的秃鹫,不仅吞噬节点残存的力量,更可能以此设局,诱捕其他可能前来探查或支援的同道!”
局中局!那遥远的呼唤,果然不仅仅是简单的求助,背后隐藏着如此阴险的陷阱!
“好在你有逆舍利护持,佛光轮回之力恰好克制那等污秽邪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烛龙心有余悸,“看来,对那遥远节点的直接救援,短期内已不可行。那‘窃念者’已然警觉,且其实力不明,擅长意念层面的侵蚀与陷阱,贸然再探,凶险倍增。”
宁凡点头,调息片刻后,脸色稍微好转。他目光沉凝:“救援虽暂不可行,但此次并非全无收获。首先,我们确认了宇宙中还有其他净坛节点存在,且正遭受严重威胁,甚至可能被‘窃念者’这等存在觊觎寄生。其次,我们亲身领教了‘墟力’侵蚀的另一种可怕形态——孕育出有意识的、扭曲的掠夺者。最后……”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奇光:“逆舍利在关键时刻的爆发,其展现出的那种纯粹净化与轮回超度之力,似乎对‘墟力’及其衍生物有着极强的克制效果,这或许是我们未来对抗此类威胁的一大利器。而且,通过这次意念投射与交锋,我对‘众念汇聚之井’与净坛网络之间的隐性联系,有了更深一层的模糊感应……似乎,意念的传递与交互,确实与那口‘井’的某种特性有关。”
“经此一险,你待如何?”烛龙问。
“暂时搁置对那遥远节点的直接行动。”宁凡果断道,“继续巩固强化我们自身这个节点,提升实力,尤其是加强对逆舍利力量的掌控与融合。同时,尝试从另一个方向着手——既然净化此地、汇聚正向意念,能隐约触及‘众念汇聚之井’,那么,我们或许可以尝试,通过更深入地沟通那口‘井’的模糊投影,来侧面了解其他节点的状况,甚至……寻找其他未被‘窃念者’污染的、真正的守望者。”
他看向膝前光华温润的混沌镇墟碑,碑中云曦灵光似乎对刚才的意念交锋也有所感应,轻轻摇曳。“路要一步步走,但方向,似乎越来越多了。”
遥远星空之外,那处被厚重“墟痂”包裹、濒临熄灭的节点深处,一点冰冷而贪婪的意志缓缓收敛,带着一丝未能得手的愠怒与更深的觊觎,重新沉入无边的黑暗与死寂。
“纯净的……镜庭余韵……有趣的猎物……会再来的……”
意念的涟漪虽散,因果的丝线却已悄然绷紧。守望与窃夺,净化与侵蚀,在这浩瀚而古老的战场上,无声的较量,才刚刚揭开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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