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浦东别墅宽大的落地窗洒进餐厅，给桌上的餐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李怜曦准备的早餐一如既往地精致——现烤的牛角面包散发着黄油香气，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边缘微焦，几碟清爽的腌菜摆在一旁，还有一壶现磨的哥伦比亚咖啡和一壶冒着热气的豆浆。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气氛温馨。
苏糖糖一边啃着面包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爸比，今天学校有篮球赛，你要不要来看？”
林夕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今天爸爸有事要办，下次一定去。”
陈可卿坐在林夕旁边，小口喝着豆浆。
经过昨晚的谈心，她今天的气色明显好了许多，眼睛里的疏离感也消散了不少。
林夕夹了个煎蛋放到她盘子里：“多吃点，周末回金桥，白洁妈妈说要给你炖鸡汤补补。”
“嗯！”陈可卿用力点头，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
洛云浅安静地吃着早餐，偶尔抬头看看林夕，眼神里带着依恋。
林夕对她温柔地说：“云浅，下午放学就在校门口等，爸爸去接你，咱们一起回川沙看你妈妈。”
“好。”洛云浅轻声应道，嘴角微微上扬。
苏若璃坐在李怜曦旁边，难得没有闹腾，只是时不时偷瞄林夕几眼，眼神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早餐后，司机准时到来。
李怜曦仔细帮三个女孩检查了书包和便当，一一叮嘱：“糖糖，上课别老走神；云浅，中午记得把便当热了再吃；可卿，体育课要是跑步不舒服就跟老师说……”
“知道啦妈咪！”苏糖糖俏皮地做了个鬼脸，拉着两个姐姐跑向门口。
看着三个青春洋溢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林夕轻轻揽住李怜曦的肩膀：“辛苦你了，把孩子们照顾得这么好。”
李怜曦靠在他肩头，柔声说：“她们都是好孩子。”
送走孩子们，林夕才给韩小苗打了电话。
半小时后，韩小苗开着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出现在别墅门口。
林夕从储藏室拿出准备好的礼物——三条白盒特供香烟，包装上没有标识，只有淡淡的编号；还有两瓶八二年的茅台，酒标已经泛黄，瓶身上有着岁月的痕迹。
这些东西对于坤爷那样讲究身份和面子的上海老派人物来说，比直接送钱更有意义。
“走吧。”林夕提着礼物坐进副驾驶。
韩小苗今天穿了件米色的风衣，长发挽成简洁的发髻，显得干练又不失柔美。
她启动车子，从后视镜看了眼林夕：“昨晚休息得好吗？”
“还不错。”林夕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她，“这段时间，酒店那边辛苦你了。”
韩小苗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却保持平静：“这是我应该做的。”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高架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近况。
韩小苗虽然话不多，但林夕能从她偶尔飘过来的眼神中，感受到那份被刻意压抑的情感。
坤爷的别墅位于虹桥区一处闹中取静的地段，周围绿树成荫，远离主干道的喧嚣。
别墅是典型的老上海洋房风格，红砖外墙爬满了常春藤，门前有个不大的院子，种着几株精心修剪的罗汉松。
韩小苗显然是这里的常客，门卫见到她的车就直接放行了。
两人下车时，坤爷已经站在门口等候——这是个六十来岁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中式对襟褂子，手里把玩着一对核桃，脸上带着精明的笑容。
“坤爷。”林夕上前，恭敬而不失气度地打招呼。
韩小苗：“干爹，我们来看你了”。
“小苗，小林来了！”
坤爷热情地拍拍林夕的肩膀，目光扫过他手中的礼物，眼睛亮了亮，“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示意身后的佣人接过礼物，然后引着两人往客厅走：“里面坐，茶已经沏好了。”
客厅的装潢中西合璧，红木家具搭配真皮沙发，墙上挂着几幅字画，最显眼的是正中那幅“海纳百川”的书法，落款是一位已故的政界要人。
三人落座后，佣人奉上茶具。
坤爷亲自执壶，动作娴熟地洗茶、冲泡，一时间茶香四溢。
“这是今年的明前龙井，朋友从杭州带来的。”
坤爷将茶杯推到两人面前，“尝尝。”
林夕端起茶杯，先闻后品，点头赞道：“好茶，回甘悠长。”
坤爷满意地笑了，这才进入正题：“小苗之前跟我提过，你在京城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啊。”
“让坤爷见笑了。”林夕放下茶杯，姿态从容，“都是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不得己？”坤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能让李家和苏家同时站台，这可不仅仅是‘不得已’能做到的。”
林夕微笑不语，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韩小苗适时接过话头，开始汇报工作：“干爹，浦东大陆酒店的项目进展顺利。主体建筑已经完工了，装修队上周进场了。其他配套设施也同步进行中，大概一个月后就能全部完工。”
她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坤爷：“这是最新的进度报告和资金使用情况。按照计划，地上十八层、地下两层，总建筑面积一万两千平米，包含两百间客房和全套配套设施。
白洁的天使投资公司追加了三亿资金，现在账户充裕，足够支撑到项目完工。”
坤爷接过文件，仔细翻看，不时点头。
他虽然不直接参与具体管理，但对数字和进度有着本能的敏感。
“预计下个月全部主体结构就能封顶，外围配套设施，装修也同步进行。”
韩小苗继续道，“如果一切顺利，元旦前开业没问题。我们已经开始联系第一批供货商，主要面向外资企业和高端商务人士。”
“很好。”坤爷合上文件，看向林夕，“资金方面，我这边还能再拿出五千万……”
“坤爷客气了。”林夕摆摆手，“资金已经足够，您的心意我领了。道上的事，还得仰仗您多费心。”
这话说得很明白——钱的事不用操心，但场子能不能平平安安开下去，需要坤爷的人脉和势力保驾护航。
坤爷自然听懂弦外之音，点头道：“这个你放心，在上海这块地界上，还没人敢动我罩着的场子。”
话题一转，林夕提到了京城的安排：“对了坤爷，上次在京城，天上人间的谭总特意问起您。他说有机会的话，想请您去京城坐坐，一起喝喝茶。”
“谭辉？”坤爷眼睛微眯，手里的核桃转得更快了，“他可是京城娱乐业的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谭总确实有实力，但京城的盘子太大，一个人吃不下。”
林夕点到为止，“我跟李家提过这件事，他们表示欢迎。如果坤爷有兴趣，下个月京城大陆酒店开业的时候，我可以安排您和谭总正式见个面，然后一起去拜访李家。”
这番话信息量很大。
坤爷在上海虽然算个人物，但和京城那些真正的世家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个层级。
林夕这是在给他搭桥铺路，让他有机会进入那个更高阶的圈子。
坤爷沉默了几秒钟，手中的核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最后，他缓缓开口：“下个月什么时候？”
“具体日期还没定，但应该在月中。”林夕说，“到时候我提前通知您。”
“行，我一定到。”
坤爷做出了决定，语气里带着少有的郑重，“小林，这份情我记下了。”
“坤爷言重了，互相照应而已。”林夕举杯，以茶代酒。
又聊了会儿闲话，林夕和韩小苗起身告辞。
坤爷一直送到门口，临别时用力握了握林夕的手：“上海这边你放心，有任何需要，直接找我。”
回程的路上，韩小苗开着车，不时从后视镜看看林夕。
她看得出来，刚才的会面很成功，坤爷的态度比以往更加重视和亲近。
“去外滩吧。”林夕忽然说，“我知道那边有家不错的法国餐厅。”
韩小苗愣了一下，转头看他：“现在？”
“嗯，中午了，一起吃个饭。”林夕微笑，“就当是感谢你这么久以来的辛苦。”
韩小苗的脸微微泛红，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打了转向灯，车子改变方向，朝着外滩驶去。
位于外滩十八号的这家法国餐厅有着绝佳的视野，落地窗外就是黄浦江和对岸的陆家嘴天际线。中午时分客人不多，侍者将他们引到靠窗的位置。
林夕接过菜单，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鹅肝酱配无花果、勃艮第焗蜗牛、香煎鳕鱼配柠檬黄油汁，还有一瓶九六年的波尔多红酒。
“你什么时候学会点法餐了？”韩小苗有些惊讶。
“在京城的时候，跟怜月去过几次。”林夕坦然道，“她喜欢这种调调。”
提到李怜月，韩小苗的眼神黯淡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平静。她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看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江面。
菜很快上齐。林夕举杯：“小苗，谢谢你。从张桥镇开始，一直到现在，你都在我身边。”
韩小苗和他碰杯，红酒在杯中荡漾出深红色的光泽。
她轻抿一口，低声道：“我愿意的。”
两人安静地用餐，偶尔交谈几句。
林夕谈起京城的见闻，韩小苗说着上海这边的情况。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桌上，在银质餐具上反射出细碎的光。
“上官丽娟她们在京城安顿下来了。”
林夕切着鳕鱼，状似随意地说，“我让她们住进了别墅，小娟帮忙打理家务，她妹妹明月下个月开学。”
“你总是这样，”韩小苗轻声说，“见不得别人受苦。”
“也许吧。”林夕笑了笑，“可能是在末世待久了，知道活着有多不容易。”
这是林夕第一次主动提起“末世”相关的话题。
韩小苗虽然早就从白洁那里知道一些，但还是感到心头一紧。
她伸出手，轻轻覆在林夕的手背上。
掌心温暖，手指纤细。
林夕反握住她的手，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看着窗外江面上来往的船只。
“下个月去京城，你跟我一起去吧。”林夕忽然说。
韩小苗抬眼看他，眼中闪过惊喜，但很快又犹豫了：“酒店这边……”
“有白洁在，而且主体工程也差不多了，远程盯着就行。”
林夕说，“你在上海闷了这么久，也该出去走走。”
“好。”韩小苗终于点头，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这顿饭吃了很久。
离开餐厅时已是下午两点多，阳光正好。
走在滨江步道上，江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吹散了韩小苗挽着的发髻，几缕发丝在风中飘动。
她今天难得没有把头发重新扎好，而是任由长发披散在肩上。
林夕看着她被风吹得微红的脸颊，忽然想起在张桥镇的那些日子——那时她还是个蓝月亮舞厅的老板，那时候也会因为他一个眼神就脸红。
“笑什么？”韩小苗察觉到他的目光。
“没什么，”林夕伸手帮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就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
韩小苗怔了怔，然后轻轻靠在他肩上。
两人就这样沿着江边慢慢走着，像一对普通的情侣。
远处，陆家嘴的高楼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东方明珠塔的球体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这座城市永远在变化，永远在向前，但此刻，时间仿佛在这个午后的江边慢了下来。
韩小苗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助理发来的工作消息。
她看了眼，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将手机调成静音，重新塞回包里。
“不处理一下？”林夕问。
“让他们等一会儿。”韩小苗难得任性地说，“今天下午，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林夕笑了，握紧她的手。
江面上，一艘游轮缓缓驶过，拉响了汽笛。
声音悠长，像是这个城市深沉的呼吸。
而在江的这一边，两人的影子被斜阳拉得很长很长，渐渐融入了外滩熙攘的人流中。
那些复杂的身份、沉重的责任、纠缠的情感，在这一刻都被暂时搁置。
有的只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秋天的午后，沿着黄浦江慢慢走着，享受着难得的、纯粹的陪伴。
韩小苗知道，这样的时刻不会太多。
林夕的世界太大了，她要分享的太多了。
但至少此刻，他是属于她的——哪怕只是短短一个下午。
这就够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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