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最后一堂课是西方文学史,教授在讲台上分析着《呼啸山庄》中希斯克利夫的悲剧性格,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窗外的法国梧桐叶子已经泛黄,几片落叶随着秋风打着旋儿飘落。
洛云浅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落在窗外,手里无意识地转着笔。
笔记本摊开着,上面只零星记了几个词:“复仇”、“爱情”、“阶级”……字迹潦草,心思显然不在课堂上。
她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一些画面,像一部老电影,胶片磨损却更显珍贵。
最先浮现的,是兰桂坊那个灯光暧昧的包厢。
那晚她被几个所谓“朋友”的同学哄去,喝下那杯味道奇怪的水后,浑身发软地倒在沙发上。
男人们的笑声刺耳,手在她身上游走,相机闪光灯刺得她睁不开眼。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头顶,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今晚逃不过,明天就从这栋楼的顶层跳下去。
然后门开了。
林夕站在门口,逆着走廊的光,身形挺拔得像一尊天神降临。
后来的事情像快进的电影片段:几个男生被打倒在地的闷响,警察到来的嘈杂,最后是她被裹在一件带着淡淡烟草味的外套里,被他横抱起来。
他的怀抱很稳,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一下,又一下,像是黑暗里唯一的鼓点。
洛云浅记得自己把脸埋在他胸口,眼泪无声地浸湿了他的衣襟。
那一刻她想:这个人,是她的全世界,是她永远的温暖。
后来父亲来了,母亲也来了。
她知道了林夕的许多身份——白洁的男人,李怜曦的男人,很多女人的男人。
十九岁的少女心像被扔进冰窖,碎了一次,又被自己笨拙地粘合起来。
她告诉自己:你还小,才十九岁,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
可是暑假时,白润颜兴冲冲地说要去京城找“爸爸”,洛云浅心里某个角落也跟着雀跃起来。
她骗不了自己——她也想他,想到心口发疼。
京城之行,如愿以偿地见到他。
他陪她们去故宫,在护城河边给她们买糖葫芦,晚上讲完故事后轻轻带上门离开。
那些细碎的日常像针,一针一针把她破碎的心重新缝补起来,只是这次,线的颜色变成了他眼睛的颜色。
她明白了一件事:她爱他。
这份爱可能不道德,可能没有结果,但它就在那里,像心脏一样真实地跳动着。
所以她想逃。
申请了国外的大学,想去一个没有他的地方,重新学习如何呼吸。
也许距离和时间能治愈这种病,也许几年后她就能只把他当作“干爹”,平静地参加他的婚礼,给他的孩子送礼物。
但是……
洛云浅的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等她回过神,发现自己画了一张侧脸——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下颌线干净利落。
那是林夕的侧脸。
她慌乱地把那一页撕下来,揉成一团塞进书包最底层。
讲台上的教授正在总结:“希斯克利夫的悲剧在于,他一生都在反抗阶级压迫,最终却变成了压迫者本身。爱情可以救人,也可以毁人……”
下课铃响了。
洛云浅收拾书包时手有些抖。
她今天特意打扮过——白色海军领衬衫,藏青色百褶短裙刚到膝盖上方,小腿袜和黑色乐福鞋,长发用浅蓝色丝带束成高马尾。
这是标准的“卡哇伊”校园风,但她知道自己不是装嫩,只是想在见他时显得更……更配得上他一点。
走出教学楼时,几个同班的男生追上来。
“洛云浅,周末班级聚餐,你来吗?”
“对啊,这次去外滩那家新开的日料店,听说很不错。”
“加个微信吧,我把地址发你。”
洛云浅礼貌而疏离地摇头:“抱歉,周末有安排了。”
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不死心:“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
“不好意思,”她打断对方,“有人在等我。”
说完,她加快脚步走向校门。身后传来男生们的嘀咕:“谁啊?每次都说有人等……”
“装什么清高……”
洛云浅充耳不闻。
她的心已经不在这个地方了,它在别处,在一个特定的人身上。
校门口,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已经停在路边。
后车窗降下一半,露出林夕的侧脸。
秋日夕阳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阴影。
他正低头看手机,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处理什么消息。
洛云浅的心跳漏了一拍。
全校没有一个男生能和他比——不是指相貌,虽然他的确英俊得过分。
而是那种气质,经历过生死、见识过繁华、沉淀下来的从容与深邃。
十九岁的男生还在为考试和游戏烦恼,而他已经能在京城和上海之间翻云覆雨。
她小跑过去,书包在背后一跳一跳的。
林夕似乎感应到了,抬起头,看到她时眉头舒展开,嘴角扬起笑意。他推开车门下车。
“林夕哥哥!”
这个称呼脱口而出。洛云浅自己都愣了一下——她已经很久没这样叫他了。
叫“干爹”时,她强迫自己把他放在长辈的位置;叫“爸爸”时,她在尝试另一种安全距离。
但“哥哥”……这是同龄人的称呼,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渴望。
林夕显然也注意到了,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被温柔覆盖。
他张开手臂,洛云浅毫不犹豫地扑进去,整个人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等了很久吗?”林夕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手臂稳稳托住她的臀部和后背。
“没有,刚放学。”她把脸埋在他肩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混合着一种独特的、属于他的气息,“林夕哥哥,我想你了。”
这句话说得很轻,轻得像羽毛拂过耳畔,但分量很重。
林夕抱着她,在校门口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坦然得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他把她往上托了托,走向车门:“嗯,我也很想你。我们回家,晚上妈妈回来一起吃饭。”
他把她放进后座,自己随后坐进来,对前排的司机老陈点头:“川沙。”
“好的,林先生。”
车子平稳起步。
洛云浅立刻又粘过来,挽住林夕的手臂,整个人靠在他身上。
老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识趣地升起了前后排之间的隔板。
私密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今天怎么想起叫哥哥了?”林夕侧头看她,手指轻轻拨开她额前的一缕碎发。
洛云浅的脸微微发烫,但她没有躲闪,反而抬起眼睛直视他:“不可以吗?你本来……就只比我大几岁。”
“可以。”林夕笑了,那笑容里有宠溺,也有一丝洛云浅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车子驶上高架,窗外是浦东日渐繁华的街景。
夕阳把天空染成橙红色,云层被镶上金边。
洛云浅靠着林夕,感受着他的体温透过衣物传来,心里甜得像是泡在蜜罐里。
这一刻,他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没有白洁妈妈,没有怜曦妈妈,没有那些她知道的或不知道的女人。
只是她的林夕哥哥,来接她放学,带她回家。
“哥哥,”她小声说,
“我……我申请了美国的大学。”
林夕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洛云浅低头玩着他的手指,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指关节分明,“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传媒专业。录取通知书……应该下个月能到。”
沉默在车内蔓延。
只有引擎的低鸣和窗外模糊的车流声。
良久,林夕反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为什么想去那么远?”
为什么?
因为想逃离你。
因为怕自己越陷越深。
因为十九岁的少女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份不该存在的感情。
但这些话洛云浅说不出口。
她只是轻声说:“想出去看看。而且……那边的传媒专业很好。”
“你妈妈知道吗?”
“还不知道。”洛云浅咬了咬嘴唇,“我想先告诉你。”
这句话里的依赖和信任太过明显,林夕叹了口气,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云浅,你还小,未来的路很长。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
“不要因为任何人、任何事,仓促地决定自己的人生。如果你真的想去留学,我帮你安排。但你要想清楚,是不是真的想要。”
洛云浅的鼻子一酸。
他总是这样,一眼就能看穿她的伪装,却从不戳破,只是温柔地给她退路和选择。
“我想清楚了。”
她说,声音有些哽咽,但很坚定,“哥哥,我会好好的。等我在那边站稳脚跟,你……你和妈妈要来看我。”
“当然。”林夕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无论你在哪里,我们都是你的家人。”
车子驶下高架,进入川沙区域。
道路两旁的建筑逐渐变得稀疏,绿化带里种满了桂花树,这个时节花期已过,但仿佛还能闻到残留的香气。
洛云浅靠在林夕肩上,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她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对的——离开,成长,变成一个更好的人。
也许几年后,她就能以更平等、更成熟的姿态站在他面前。
也许。
“哥哥,”她忽然说,“等我走了,你会想我吗?”
“会。”林夕的回答毫不犹豫,“每天都想。”
“那……你要经常给我打电话。”
“好。”
“视频也可以。”
“好。”
“不能有了别的女儿就把我忘了。”这句话带着玩笑的意味,但洛云浅的眼神很认真。
林夕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角——那里不知何时已经湿润了。
“云浅,”他的声音很轻,却像誓言一样郑重,“你永远是我最特别的女儿。没有人能取代你。”
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洛云浅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这一刻,所有的纠结、痛苦、不舍都化作了泪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林夕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车子缓缓驶入金凯别墅区,在一栋三层别墅前停下。
老陈降下隔板:“林先生,到了。”
洛云浅赶紧擦干眼泪,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
林夕先下车,然后伸手扶她出来。
夕阳完全沉入了地平线,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暗红。
别墅的灯已经亮了,透过落地窗能看到客厅里温暖的光。
洛妃影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职业套装,显然是刚到家。
看到两人,她笑着招手:“怎么才到?饭菜都快凉了。”
“路上有点堵。”林夕自然地牵起洛云浅的手,走向门口。
洛云浅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看着母亲温柔的笑脸,再抬头看看身边男人的侧脸,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幸福,有不舍,也有释然。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
有些感情注定不能圆满,但至少此刻,她爱的人都在身边。
这就够了。
“妈,我们回来了。”她扬起笑容,声音清脆。
洛妃影迎上来,先抱了抱女儿,然后看向林夕,眼神交汇的瞬间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进屋吧,今天做了你爱吃的油焖大虾。”
三人走进温暖的客厅,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秋夜的凉意。
而洛云浅知道,这个夜晚,将是她珍藏一生的记忆。
无论未来走到哪里,走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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