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的支援队消失在夜色中两小时后,苏瑜仍然站在通讯台前。希望草在窗台上泛着焦虑的黄色,叶片微微卷曲,像在感知她的不安。
深空监测站传来新消息:轨道阵列的七个光点开始同步闪烁,频率与“净土”的星尘能量波动完全一致——它们在更精确地模仿,像是在学习。
“学习什么?”苏瑜问通讯器那头的林薇。
“不确定,”年轻技术员的声音带着困惑,“但模仿精度在提升。最初相似度99.7%,现在是99.92%。它们每接收一次我们的信号,就调整一次自己的输出,越来越像。”
“像到一定程度会怎样?”
“理论上……可以伪装成我们。”林薇停顿,“或者,让我们误以为它们是我们的某个设备。”
伪装。苏瑜想起收割者的警告:【收割者会追踪星火信号而来】。
如果轨道阵列是收割者的侦察单位,那么它们模仿星尘信号的目的就很明显了:混淆视听,让人类无法分辨敌我,或者……让人类主动联系它们。
“停止所有主动对外通讯,”苏瑜下令,“只接收,不发送。净化塔的信号输出降到最低维持水平。”
“那救援队那边……”
“保持单向接收。他们可以发,我们不回。”苏瑜握紧拳头,“直到我们弄清楚那些东西是什么。”
命令下达后,“净土”陷入一种奇特的寂静。往日里,通讯频道总有各种声音——巡逻队报告,工程队协调,农田区询问技术细节。现在,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有必要的内部通讯还在低声进行。
苏瑜走到室外,抬头看夜空。肉眼依然看不见什么,但她知道,有七双眼睛在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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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八十七公里外。
工业园区像一座钢铁坟墓。高耸的烟囱倾斜倒塌,厂房的外墙爬满暗红色的藤蔓——那不是植物,是某种肉质触须,表面有规律的脉动,像在呼吸。
韩青的救援队被困在一栋三层办公楼里。一楼门窗已经被他们用办公桌、文件柜和星尘能量场临时加固,但外面的撞击声持续不断。
“第七波了。”王虎靠在墙边,给“黎明之刺”更换能量核心。他的左臂包扎着,绷带渗出血迹——那是三小时前被一只变异体抓伤的,艾莉已经处理过,但伤口愈合很慢。
马库斯在二楼窗口架着重型步枪,瞄准下方:“它们在学习。第一次冲锋毫无章法,现在会互相掩护了。”
楼下空地上,十几只新型变异体在阴影中移动。它们确实像是植物和动物的融合体:上半身保留着大致的人形,但皮肤木质化,表面有树皮状的纹路;下半身则是藤蔓状的触须,移动时像蛇一样蜿蜒;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朵不断开合的“花”,花蕊深处是密密麻麻的利齿。
“植物化的人类,”凯文从便携分析仪上抬起头,眼镜片上反射着数据流,“不是阴影污染,是另一种……共生感染。星尘能量对它们效果有限,它们不是‘黑暗’,是‘扭曲的生命’。”
艾莉在角落照顾伤员——不是队员,是这个聚落的幸存者。他们找到这里时,聚落原本的四十三人只剩下十九人还活着,其余要么被变异体拖走,要么已经变成了那种东西。
十九人中,七个重伤,五个轻伤,只有七个还能勉强活动。最严重的是一个叫老梁的老人,腹部被触须刺穿,艾莉用尽所有医疗手段才暂时稳住伤势,但他需要手术,需要无菌环境,需要这里没有的一切。
“还能撑多久?”韩青低声问。
“老梁……最多十二小时。”艾莉的声音疲惫但冷静,“其他人,如果伤口不感染,能活下来。但感染风险很高,这里到处都是那种孢子在飘。”
空气中确实漂浮着微小的发光孢子,像尘埃,但每个孢子都在缓慢脉动。凯文的检测显示,吸入过量孢子会导致幻觉,然后逐渐木质化——从肺部开始,慢慢变成外面那些东西。
“必须带他们离开,”李小峰说,他正和刘岩一起加固一楼的防线,“但外面的变异体不会放我们走。”
韩青看向窗外。天色开始泛白,黎明快到了。按照计划,老赵的支援队应该在天亮前后抵达,但他们自己都困在这里,支援队来了也是送死。
“我们需要一个计划,”他说,“天亮时,变异体的活动会减弱。凯文,你观察到规律了吗?”
技术员点头:“它们畏光。不是怕阳光,是怕强光。昨晚我用强光手电照射时,它们会后退。但持续时间很短,适应后就又会上来。”
“那就用光开路。”韩青检查剩余的装备,“我们还有六个强光弹,十二支照明棒。把它们集中在突围方向,制造一条临时光通道。”
“通道通向哪里?”王虎问。
韩青展开手绘地图——这是聚落幸存者提供的,标注了附近相对安全的几个点:“这里,三百米外,有一个地下车库入口。如果结构还完整,可以作为临时避难所。我们在那里建立防线,等待支援。”
“三百米,”马库斯估算,“正常情况三十秒。拖着伤员,至少两分钟。强光弹最多维持四十秒。”
“那就分两段。”韩青开始分配任务,“第一段,我和王虎、马库斯开路,用强光弹清出前一百五十米。第二段,凯文、艾莉、小峰、刘岩掩护伤员跟进,用照明棒延长通道。到了车库,立即封闭入口。”
“那你们三个怎么进来?”艾莉抬头。
“我们断后。”韩青语气不容置疑,“这是唯一能让大部分人活下来的方案。”
没人反对。末日里,每个人都学会了接受必要的牺牲。
就在他们准备装备时,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等等……”
是老梁。老人艰难地撑起上半身,腹部绷带又渗出血。
“别动!”艾莉想按住他。
“听我说……”老梁的眼睛浑浊,但眼神清醒,“那些东西……它们不是怪物……它们是我们的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
“灾难第二年,”老梁喘着气,“我们有人尝试培育食物……从废墟里找到了一些种子……种在厂房里……但那些种子……被污染了……长出来的东西……会释放孢子……吸多了……人就慢慢变了……”
凯文猛地想起什么:“星火知识里提到过,某些前文明实验的‘生态武器’——改造植物,使其能够与动物共生,创造适应恶劣环境的士兵……”
“我们不知道……”老梁咳嗽,“等发现时……已经晚了……被感染的人……他们还有意识……困在那些植物身体里……出不来……”
所以那些变异体冲过来时,动作中有人类的影子。所以它们会战术配合。所以……它们曾经是人。
“那为什么攻击你们?”韩青问。
“不是攻击……”老梁的眼泪滑落,“是求救……它们想抓住我们……带我们去那个厂房……那里有母体……母体想让所有人都变成那样……说那样就能活下去了……”
母体。这个词让所有人背后发凉。
“厂房在哪里?”凯文问。
老梁指向窗外东侧,一栋最大的建筑:“那里……但别去……母体……它已经不是人了……它记得一切……但它选择遗忘自己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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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第一缕光刺破地平线时,工业园区响起引擎声。
不是一辆,是三辆——老赵的支援队不仅带来了那辆运兵车,还沿途找到了两辆还能发动的旧卡车。三辆车冲破晨雾,直接撞开了工业园区外围的护栏。
“他们在干什么?”马库斯从窗口看见,“直接冲进来了!”
韩青抓起通讯器:“老赵!停下!这里有陷阱!”
通讯器里传来老赵冷静的声音:“看见了。所以更得进来。听着,我在路上观察到那些变异体的规律——它们黎明时最弱,因为要光合作用补充能量。现在它们大部分应该集中在有阳光的地方,我们这边反而安全。”
果然,围攻办公楼的变异体开始骚动,一部分转向车声传来的方向,但动作迟缓,像没睡醒。
“我们有十五分钟窗口期,”老赵继续说,“把伤员带下来,装车。我们会合后,直接冲出园区,不回原路,走北侧——那边我侦查过,变异体密度最低。”
韩青看向队员们,所有人点头。
“行动。”
接下来的十二分钟像一场精密的手术。王虎和马库斯用强光弹清出一条通道,艾莉和凯文组织能走的伤员先行,李小峰和刘岩用临时担架抬着重伤员。韩青殿后,用“黎明之刺”击退任何试图靠近的变异体。
变异体确实在黎明时变得迟钝。它们的动作慢了半拍,对光的反应也更强烈。但数量太多了——从厂区各个角落,更多的木质化身影正在出现,像被惊醒的森林。
老赵的车队停在办公楼五十米外,车门敞开。当最后一个伤员被抬上车时,时间已经过去十四分钟。
“快走!”老赵在头车上挥手。
但就在这时,东侧那栋最大的厂房,门开了。
不是被风吹开,是从内部被无数藤蔓推开的。藤蔓如潮水般涌出,在空地上汇聚,形成一个人形——不,是数十个人形融合的巨物。它有三米高,身体由几十具半木质化的人类躯体扭曲缠绕而成,头部是一个巨大的、盛开的食人花,花蕊中,几十双人类的眼睛同时睁开,看向车队。
母体。
“走不了啦……”司机喃喃道。
母体发出一声不是声音的震动——是直接冲击意识的低频波。所有人都感到头痛欲裂,连车引擎都开始不稳定地抖动。
“它想让我们留下……”凯文捂住耳朵,“精神攻击……”
韩青强忍头痛,举起“黎明之刺”。矛尖的金光在黎明中微弱,但他的意志坚定——保护所有人回家的意志。
金光增强。
母体的所有眼睛同时转向他,眼神复杂:有渴望,有悲伤,有愤怒,还有……嫉妒。
嫉妒他们还能保持人形。
嫉妒他们还能选择离开。
嫉妒他们还有“自我”。
老赵从车上跳下来,手里不是武器,是一把工兵铲。他走到韩青身边,看着那个由同胞变成的怪物。
“老梁说,你们还有意识,”他大声说,“如果还能听见,就停下。让我们带走还能救的人。你们……我们也会想办法救。”
母体停顿了。
几十双眼睛里,有些开始流泪——不是水,是浑浊的树液。藤蔓构成的手臂抬起,不是攻击,是指向厂房的深处,然后指向天空,最后指向自己的胸口。
一个动作,重复三遍。
“它在说什么?”王虎问。
凯文盯着分析仪:“动作翻译……‘这里’……‘上方’……‘痛苦’……连贯起来可能是……”
“这里很痛苦?”艾莉猜测。
“不,”韩青看懂了,“是‘这里的上方,有东西在让我们痛苦’。”
所有人都抬头。天空已经开始泛白,云层稀薄。在肉眼不可见的高度,轨道阵列的七个光点,正在同步闪烁。
母体发出第二波精神冲击,但这次不是攻击,是传递——破碎的画面直接涌入每个人的意识:
七年前,陨石坠落,不是自然坠落,是被击落的。击落它的,是轨道上的某个东西。陨石里携带的孢子,是实验样本。坠落是意外,但轨道上的东西没有回收,而是……观察。观察孢子如何感染人类,如何改造生态,如何创造新物种。
母体就是第一批感染者之一。她记得自己曾经是人,记得自己如何挣扎,如何最终选择放弃人性,成为新族群的“母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人活下去——以另一种形式。
但她没有完全屈服。她的核心深处,还保留着一点人类的意识。她一直在向天空发送微弱的信号,不是求救,是质问:为什么?
现在,轨道阵列回应了。不是回答,是更精确的观察。像科学家调整显微镜焦距。
“它们不是收割者,”凯文声音颤抖,“是‘实验者’。我们……是实验样本。”
母体指向车队的伤员,然后指向自己,最后指向天空。动作意思是:“带走他们,治好他们。我会拖住上面的眼睛。但你们要承诺……如果找到办法,回来救我们。”
韩青看向老赵,看向所有队员,看向车上那些奄奄一息的幸存者。
“我们承诺。”他说。
母体所有的眼睛同时闭上。然后,它开始分裂——不是崩解,是主动分散成几十个较小的个体,每个都是一具半木质化的人类躯体。它们转过身,面向厂房,开始释放浓密的孢子雾,遮蔽了整片区域。
“它在制造屏障,”凯文说,“干扰轨道观测。快走!”
车队冲出工业园区时,太阳完全升起。后视镜里,孢子雾像一堵灰白色的墙,将整个厂区笼罩。雾中,隐约可见那些曾经是人的身影,站在原地,仰头看着天空。
像一群等待审判的囚徒。
又像一群向神明挑战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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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土”深空监测站,林薇盯着突然出现的大片能量干扰区,坐标正是工业园区。
“轨道阵列有反应,”她报告,“七个光点开始移动,向干扰区聚集。等等……它们不是要攻击,是在……扫描?像在记录数据。”
苏瑜看着屏幕,那七个光点形成密集的观测阵列,对准下方的孢子雾,持续扫描。
“它们在收集实验数据,”她低声说,“我们确实是样本。”
希望草在窗台上,叶片从黄色转为深蓝色——悲伤的颜色。
但就在深蓝之中,一点新的绿芽,正在从茎秆侧面冒出。
即使在悲伤里,生命依然在寻找生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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