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
那头刚才还狂暴得要毁天灭地的白虎，此刻正死死地盯着他，血红的瞳孔里，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杀意，不知何时已经消退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了“你这蠢货”的、赤裸裸的鄙夷和嘲笑！
他喉咙里发出了一连串低沉的、满足的咕噜声。
那声音，和他被林声声净化时发出的声音一模一样，充满了愉悦和餍足。
他圈着林声声的手臂，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甚至还带着几分炫耀的意味，将怀里的小雌性又往自己这边揽了揽，仿佛在说：
看，我的。
她懂。
她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只有你这个满脑子都是亮晶晶废物的花孔雀，才会拿那些没用的东西来糊弄她！
这无声的炫耀，比任何恶毒的语言，都更具杀伤力。
翎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又由青转黑，精彩得如同他坐骑的羽毛。
他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
就像被人用最响亮的耳光，狠狠地、反复地抽了无数遍。
那句“亮晶晶不能吃”，像一根无形的、最纤细的冰针，精准地刺破了翎那层由傲慢与华丽层层堆砌而成的、无懈可击的完美外壳。
山洞里的死寂，持续了足足十秒。
这十秒，对翎而言，比他漫长生命中经历过的任何一场凶险的伏杀，都要来得漫长、煎熬。
他脸上那副游刃有余、戏谑众生的笑容，彻底僵住了。那完美的弧度，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冻结，凝固成一个滑稽而怪异的面具。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身后那两排作为背景板的鹰隼族护卫，呼吸在一瞬间变得粗重，那是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时，才会发出的声音。
羞辱
前所未有的，赤裸裸的羞辱。
这羞辱，不来自于敌人锋利的刀刃，不来自于对手恶毒的咒骂，而是来自于一个他眼中的、弱小无害的、甚至连血脉都没有的“小兔子”，一句天真到近乎愚蠢的……大实话。
“咕噜噜……”
一声低沉、满足，充满了野兽餍足后愉悦感的震动声，从渊的喉咙深处滚了出来。
这声音，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翎紧绷的神经。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将僵硬的脖颈转向渊。
“你……”
翎的嘴唇动了动，一个字刚出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可怕。
他深吸一口气，那股混合着多种名贵香料的华丽气息，第一次让他感到了窒息。
他收回了那柄扇骨已经微微变形的羽扇，用一种近乎粗鲁的动作，“啪”地一声合上。
再抬眼时，他那双狭长的丹凤眼里，所有的慵懒、戏谑、漫不经心，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的、如同鹰隼锁定猎物般的审视。
他不再是那个游戏人间的风流贵公子。
在这一刻，他才是那个运筹帷幄，掌控着风羽同盟庞大商业帝国与情报网络的、真正的少主——翎。
他第一次，真正地、平等地，正视这个被他称作“小兔子”的雌性。
“有趣。”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再无半分华丽，只剩下冰冷的质感。
“非常有趣。你是第一个，敢当面拒绝我翎的人。也是第一个，认为我风羽同盟的财富，是‘不能吃’的废物。”
他的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一寸寸地刮过林声声的身体。
他看到了她苍白的、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
看到了她眼睑下淡淡的青黑色阴影。
看到了她那具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倒的身体，即便穿着献祭服，也能看出骨骼的纤细轮廓。
看到了她那双清澈的红眼睛里，虽然充满了困惑，却唯独没有对财富的贪婪与欲望。
一种荒谬的、他从未有过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升起。
或许……她说的，是真的？
她真的认为，那些能让整个兽世所有雌性为之疯狂的宝石，不如一块烤肉？
这个认知，让翎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地冲击。
他原本的计划，是用绝对的财富，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碎那头穷老虎可笑的自尊，然后像带走一件战利品一样，将这个有趣的“净化者”带回自己的宫殿。
可现在，他最引以为傲的武器，失效了。
而且是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
“呵……”翎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一丝自嘲，更多的，却是一种被激起了好胜心的冰冷兴味。
“好，很好。”
他盯着林声声，一字一顿地说道：“既然你认为亮晶晶不能吃，那我就告诉你，什么东西，是你现在必须吃的。”
他的语气骤然变得森然而笃定，像一位宣判命运的神只。
“我问你，你是不是时常感到四肢无力，头晕目眩，就算吃再多东西，身体也依旧虚弱？”
林声声一愣。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具身体确实如此，她原本以为只是单纯的长期饥饿造成的营养不良。
翎的嘴角，重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胜券在握的弧度。
他的目光转向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
“再问你，你是不是觉得，这头白虎虽然看起来强大，但气息却时常虚浮不稳，力量的恢复速度远比你想象的要慢？甚至在没有被诅咒侵蚀的时候，也常常陷入莫名的虚弱？”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渊的心上！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圈着林声声的手臂瞬间收紧！
“你闭嘴！”
低沉的咆哮声，充满了被揭开伤疤的暴怒与难堪。
这是他最大的秘密！
所有人都以为，他的虚弱，完全来自于“凋零之咒”的侵蚀。只有他自己知道，早在诅咒彻底爆发前，他的力量就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了。那是一种源于血脉深处的、无力的衰败感，无论他吞食多少富含能量的猎物，都无法填补那种空虚。
他以为这是白虎族血脉诅咒的一部分，是无法摆脱的宿命。
可现在，这只花孔雀，居然当着他的雌性的面，把它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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