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未明，东方天际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清晨的寒气尚未散尽。桃源村还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偶尔几声鸡鸣犬吠，更显得村路空旷。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刺耳的摩托车引擎轰鸣声，如同野兽的咆哮，猛地撕裂了黎明的宁静，由远及近，疯狂地冲入了桃源村！
骑手正是赵虎。他脸色铁青，眼珠布满血丝，一夜未眠的焦虑和愤怒几乎让他面目扭曲。摩托车甚至没在他自家气派的院门前停下，而是直接一个甩尾，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精准地刹停在了村口李癞子那破败的窝棚外！
“李癞子！滚出来！！”赵虎的怒吼声如同炸雷，惊得附近树上的鸟儿扑棱棱乱飞。
窝棚里一阵慌乱的窸窣声，李癞子连滚带爬地钻了出来，衣服扣子都没扣好，脸上还带着宿醉未醒的懵懂和惊惧：“虎……虎哥？您……您回来了？咋……咋这么大早就……”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李癞子脸上，打得他原地转了个圈，差点栽倒在地。
“老子问你！”赵虎一把揪住李癞子的衣领，几乎将他踢离地面，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昨晚！老子不在家！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有没有看到什么生人？或者听到什么动静？！”
李癞子被打得眼冒金星，耳朵里嗡嗡作响，听到赵虎的问话，心里更是吓得魂飞魄散。难道……难道万大春昨晚行动被发现了？他会不会怀疑到我头上？
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要瘫软下去，但他猛然想起万大春那鬼神莫测的手段和冰冷的警告，以及那句“泄露半个字”的后果。他强行稳住几乎要崩溃的心神，哭丧着脸，用尽全身力气表演：“没……没有啊虎哥！我昨晚……昨晚喝多了点，早早就睡死了……啥……啥也没听见啊……发生啥事了虎哥？”
他的恐惧和茫然看起来无比真实，完全就是一个被突然打醒、一无所知的窝囊废模样。
赵虎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从中找出破绽，但李癞子那源于真实恐惧的颤抖和混乱，完美地掩盖了一切。赵虎一把将他掼在地上，恶狠狠地骂道：“没用的废物！就知道喝！老子家里进贼了！”
“进……进贼了？”李癞子瘫在地上，捂着脸，故作震惊，“丢……丢啥贵重东西了？虎哥您没事吧？”
“妈的！”赵虎烦躁地抓着头皮，像一头困兽般来回踱步，“钱没少多少……但老子放东西的柜子被人动过了！虽然那狗日的装得像只偷了点钱，但老子看得出来！手法不对劲！”
他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他藏匿账本和照片的那个铁皮柜，密码锁极其隐蔽，他每次开关都极其小心，会在密码盘上留下极其细微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痕迹。而今天早上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发现那些痕迹被动过了！虽然里面的现金只少了一小部分，东西也似乎摆放回原样，但这种被窥破核心秘密的恐惧，让他瞬间汗毛倒竖！
对方根本不是冲钱来的！是冲着他那些要命的东西来的！
是谁？！到底是谁？！
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内部出了奸细！所以天没亮就冲回来找李癞子这个最可能守夜却玩忽职守的家伙。
但李癞子的反应似乎又没什么问题。
“不行！这事没完！”赵虎眼中闪过疯狂的凶光，“必须查！给老子彻底地查！肯定是村里人干的！外人摸不进老子家！”
他不再理会地上瑟瑟发抖的李癞子，跨上摩托车，再次轰鸣着冲向村委办公室，用那里唯一一部老式摇把电话，直接摇通了镇派出所。
“喂！斌哥！出大事了！”电话一接通，赵虎就对着话筒低吼起来，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变形，“我家昨晚进人了！妈的！那贼崽子可能是冲咱们那事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随即传来周斌阴沉到了极点的声音：“你说什么？东西呢？！”
“东西……东西好像没丢……但我放东西的柜子绝对被动了！手法很老道，不像一般毛贼！”赵虎急声道，“我怀疑是村里有人摸到风声了！斌哥，必须立刻过来！把村子给我翻个底朝天！一定要把那个内鬼揪出来！不然咱们全都得完蛋！”
周斌在电话那头骂了句极其难听的脏话，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等着！我马上带人过去！在我到之前，把村子给我看起来，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不到一个小时，两辆刷着公安标识的偏三轮摩托车和一辆破旧的吉普车，拉着刺耳的警笛，风驰电掣般地冲进了桃源村，打破了清晨最后的宁静。
周斌亲自带队，脸色铁青，带着五六个穿着制服、却歪戴着帽子、一脸痞气的辅警，气势汹汹地跳下车。赵虎早已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等在村口。
“斌哥！”赵虎迎上去。
“废话少说！”周斌一摆手，眼神阴鸷地扫过渐渐被惊醒、闻声出来看热闹的村民，“所有人听着！”
他猛地拔高了嗓门，拿出官威，声音通过一个辅警手里拿着的简陋扩音喇叭传遍了小半个村子：“昨天晚上，赵虎副主任家遭遇入室盗窃，损失重大！经初步判断，极有可能是本村人员所为！现在，为了维护社会治安，打击犯罪，我们将依法对全村进行突击搜查！希望各位村民积极配合，不要妨碍公务！”
这番话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锅，瞬间在村民中炸开了锅！
“啥？搜查？” “丢啥东西了要搜全村？” “这……这凭什么啊？” “就是，谁偷了东西还藏家里等着你来搜？”
村民们议论纷纷，脸上都带着不满和疑虑。这种蛮横无理的全村搜查，在很多老人记忆里，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压迫感。
老村长陈建国也被惊动了，急匆匆赶来，试图交涉：“周副所长，这……这不合规矩吧？丢东西了调查是应该的，但这全村搜查……是不是有点……”
“陈村长！”周斌毫不客气地打断他，语气强硬，“我们这是在执行公务！抓小偷，维护的是全体村民的利益！请你配合，不要包庇罪犯！否则，别怪我以妨碍公务论处！”
他身后的几个辅警立刻狐假虎威地挺起胸膛，手按在了腰间的警棍上，眼神不善地扫视着村民。
老村长气得脸色发白，嘴唇哆嗦着，却敢怒不敢言。周斌代表着官方权威，在这偏僻乡村，有着绝对的压制力。
万大春也静静地站在自家院门口，混在人群中，“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他心中冷笑，果然来了！反应如此迅速激烈，恰恰证明那账本和照片的重要性，打中了他们的七寸！同时，他也暗自庆幸，自己行动足够快，证据早已转移藏匿。
“还愣着干什么？搜！”周斌一挥手，厉声喝道，“从村东头开始！一家一家给我仔细搜！特别是那些平时游手好闲、手脚不干净的！重点关照！”
他这话意有所指，目光如同毒蛇般，扫过了万大春的方向，又扫过了柳絮家，以及其他几个平时与赵虎不太对付的村民家。
如狼似虎的辅警们立刻在赵虎的指引下，开始粗暴地敲门入户。村民们虽然愤怒，但在强权之下，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眼睁睁看着这些人闯入家中，翻箱倒柜，弄得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哭闹声、呵斥声、翻找声、狗叫声……原本宁静祥和的桃源村，瞬间被恐慌和愤怒的气氛笼罩。
搜查的队伍，不可避免地逼近了万大春家。
“砰！砰！砰！”粗暴的砸门声响起，伴随着不耐烦的吼叫：“开门！搜查！”
万大春缓缓走过去，打开院门。
两个辅警立刻挤了进来，眼神倨傲地打量着他这个“瞎子”和简陋的院落。
“搜仔细点！”赵虎也跟了进来，眼神如同毒钩般在万大春身上和院子里来回扫视，语气阴冷，“特别是墙角旮旯、床底下、柴火堆！看看有没有藏什么不该藏的东西！”
他坚信，那个潜入他家的贼，绝对和这个最近越来越不对劲的瞎子有关！就算找不到账本，能搜出点别的“违禁品”，比如诬陷他偷藏了赵虎家丢的钱，也能趁机把他往死里整！
两个辅警得到暗示，搜查得格外卖力，几乎是将万大春本就不多的家当翻了个底朝天。被子被扯开，草药被拨得到处都是，甚至灶膛里的灰都被扒拉开来检查。
万大春静静地站在院子中央，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但他的感知却高度集中，密切关注着每一个角落，确保没有任何蛛丝马迹留下。他早已将账本和照片用油布包好，藏在了院外一个只有他知道的、极其隐秘的鼠洞深处，并用石头和泥土巧妙封好。
一无所获。
两个辅警有些失望地看向赵虎。
赵虎脸色更加难看，他不甘心地走到万大春面前，几乎贴着他的脸，恶狠狠地低声威胁：“万大春，别以为你装神弄鬼就能瞒过去！老子知道肯定跟你脱不了干系！你给老子等着！千万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否则……”
万大春微微侧头，“望”向他，语气平淡无波：“赵副主任，东西丢了心情不好可以理解。但搜也搜了，如果没有事，我要收拾院子了。”
他那份超乎寻常的镇定，让赵虎更加疑窦丛生，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冷哼一声，带着人悻悻而去，继续扑向下一家——柳絮家。
万大春“听”着他们离去的脚步声，心中毫无波澜。他知道，这只是第一轮风暴。周斌和赵虎绝不会善罢甘休，更大的危机，还在后面。而他，必须在这场风暴中，守住证据，守住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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