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话音落下,他身后那人便上前一步,清晰地出现在万大春的视线里。
确实如狗蛋所说,很不一样。
这是个女人,看起来三十出头的年纪,个子在女性里算高的,身形挺拔匀称,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蓝色工装,干净利落。头发是齐耳的短发,一丝不乱地别在耳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线条清晰、带着点英气的脸。她没化妆,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平静,甚至有些过于平静,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看不出什么情绪。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站姿,不像一般人那样随意,而是双脚微微分开,与肩同宽,身体重心沉稳地落在中间,双手自然垂在身侧,整个人像一棵扎根在地上的白杨,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干练和……警觉?
万大春心里微微一动。这气质,确实不像普通的司机,甚至不像普通的女人。
“万医生,您好。我叫阿娟。”她开口了,声音不高,带着点微微的沙哑,语速平稳,没有任何讨好或者紧张的情绪,“我是来应聘司机职位的。”
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坦然地看着万大春,没有躲闪,但也没有过多的探究,就是一种纯粹的职业性的对视。
万大春点了点头,指了指对面的凳子:“坐吧。阿娟是吧?带驾驶证了吗?”
“带了。”阿娟从工装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驾驶证皮套,打开,双手递到万大春面前的桌上,动作干脆利落。
万大春拿起来看了看,驾龄十年,准驾车型是c1d,看来摩托车也能开。证件照上的她,和眼前真人没什么差别,只是眼神更显年轻些。
“驾龄不短了。”万大春放下驾驶证,开始按照自己的标准提问,“都开过什么车?跑过长途吗?山路、雨雪天气经验怎么样?”
阿娟坐姿依旧端正,回答问题时条理清晰,言简意赅:“开过轿车、SUV,也开过小货卡。长途经常跑,省城、临市都常去。山路没问题,雨雪天只要不是极端情况,也能应对。”
她没有夸耀自己的技术多么厉害,只是陈述事实,语气平淡,却莫名给人一种可信赖的感觉。
“为什么想来做这份工作?”万大春又问。
“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也能发挥我的特长。”阿娟的回答依旧简洁,没有多余的解释,比如家里如何困难或者对万大春多么崇拜之类的话。
“我这边可能需要经常出差,有时候会在外面过夜,能适应吗?”
“可以。”
“对薪资有什么要求?”
“按市场行情,您定就行。”
一问一答,节奏很快。阿娟的话非常少,几乎不问多余的问题,也不主动推销自己,但每个回答都落在点子上,给人一种极度务实和高效的印象。
万大春看着她那双过于平静的眼睛,心里那种“不一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这绝不是一个普通为了混口饭吃的司机。她身上有种经历过事儿的沉稳,甚至……有种隐隐的、被刻意收敛起来的锋芒。
“开车,除了技术,有时候也会遇到一些突发状况,”万大春故意把话说得模糊些,想试探一下,“比如路上不太平,或者有人找麻烦之类的,你怎么看?”
阿娟闻言,眼神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语气依旧平淡:“确保雇主安全是第一位的。我会尽量避免冲突,但如果无法避免,也知道该怎么处理。”
她没有具体说“怎么处理”,但那种笃定的语气,让万大春心里更加确定,这个阿娟,绝不简单。
他又问了几个关于车辆保养、路线规划等专业问题,阿娟都对答如流,显然对司机这份工作非常熟悉。
面试结束,万大春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意向。但他没有立刻表态,只是说道:“情况我大致了解了。我们还需要综合考量一下,有消息会通知你。”
“好的,谢谢万医生。”阿娟站起身,微微颔首,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转身就跟着狗蛋离开了医疗站。
看着她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万大春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这个阿娟,技术看来是过硬的,性子也符合他“话不多、沉稳”的要求。只是……她身上那份与众不同的气质和隐隐的警觉,让他心里既觉得可靠,又存着一丝好奇和探究。
“狗蛋,”他叫住正要出去的狗蛋,“你觉得这个阿娟怎么样?”
狗蛋挠了挠头,一脸佩服:“大春哥,我觉得她挺厉害的!刚才来的路上,有辆三轮车差点蹭到咱们,她反应那叫一个快,一把方向就躲过去了,稳得很!而且她都不带慌的!就是……就是感觉不太好接近,话太少了。”
万大春点了点头。看来不是他的错觉。
这个特别的女司机,就像一把藏在朴素刀鞘里的利刃,看似不起眼,却可能在某些关键时刻,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要不要用她?万大春心里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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