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并非一扇传统意义上的“门”。
它是深渊之眼，是凝固的终结。暗红色的光芒在绝对黑暗中缓缓涡旋，每一次脉动都抽离着周围稀薄的生机，连光线与声音仿佛都被它吞噬殆尽。在这“眼”之前，李长生的护神玉光晕被压缩成贴身的一层薄膜，剧烈闪烁，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湮灭。
窒息般的威压并非来自能量层级，而是源于规则层面。李长生感觉自身的存在，连同所修的道，都在被这“眼”无声地否定、排斥，趋向于“无”。
而在这毁灭之眼的中心，悬浮着白砾。
她像一只被蛛网般暗红能量丝线精心缠绕、固定在琥珀中的蝶，身体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半透明。暗红色的流光在她体内奔涌，与那“眼”的脉动同步。她不再是白砾，更像是一个正在被雕琢成型的、用于承载恐怖的空壳。
就在李长生目光触及她的瞬间，那双紧闭的眼眸，豁然睁开。
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两潭旋转的、倒映着宇宙终末景象的暗红深渊。被这双眼睛凝视，李长生的神魂如遭冰锥穿刺，思维几乎冻结。
“……残存的……火苗……”
重叠了无数哀嚎与死寂的声音，直接在他灵魂深处震响。是“凋零之主”的阴影，它借助白砾的唇舌，发出非人之言。
“汝……是来见证……还是……成为……新的薪柴？”
随着话音，那“眼”的旋转骤然加速，更多的暗红丝线从虚无中探出，并非攻向李长生，而是更加疯狂地钻入白砾透明的躯体。她脸上那诡异的安详被打破，眉头微蹙，嘴角难以抑制地抽搐了一下，仿佛在承受着极致的痛苦。
这一丝痛苦的表情，像一把尖刀，狠狠剜在李长生的心上。
“离开她的身体！”他咆哮着，不顾一切地催动星核碎片，星辰之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试图冲破那无形的规则壁垒。光芒撞在壁垒上，却如同泥牛入海，只激起一圈圈微弱的涟漪，反而引来了更沉重的压迫。
“……徒劳。”
“阴影”漠然评价。它只是抬起了白砾的手，轻轻一握。
“咔嚓！”
李长生周身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护神玉的光罩应声破碎！无数细密的空间裂痕如同黑色闪电，瞬间爬满他周身，恐怖的撕扯力作用在他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之上！
鲜血从崩裂的皮肤渗出，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星核碎片的光芒被死死压制回体内，那潜伏其中的冰冷意志似乎在这更高等的威压下彻底蛰伏，不敢显露分毫。
绝望，如同冰冷的深渊海水，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
力量层次的差距，是如此的令人绝望。他连靠近都做不到，如何拯救？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无边黑暗与痛苦吞噬的刹那，一幅画面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不是“启明”的告诫，而是白砾在消失前，最后看向他的那一眼。那眼神中有茫然，有恐惧，但深处，似乎还藏着一丝极微弱的、属于她自己的……不甘！
还有那些回荡在深渊中的低语，那些远古先辈在彻底沉沦前，发出的最后警示与期盼……
“……守住……心中的光……”
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灵魂最深处轰然炸响！
凭什么屈服？！凭什么让这冰冷的阴影夺走他在乎的人？！凭什么让这绝望的轮回继续？！
“我！不！答！应！”
一股无法用灵力衡量，无法用境界划分的力量，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从他燃烧的意志核心，从他誓死守护的信念中，悍然爆发！
没有璀璨的光华，没有震天的声势。只有一股无比纯粹、无比坚韧的“意”，一种“我身虽灭，此心不渝”的决绝，如同无形的壁垒，硬生生抵住了那空间的碾轧！
“嗡——！”
他怀中的护神玉，仿佛被这心火点燃，不再是温润的微光，而是爆发出一种灼热的、带着生命气息的炽白光辉！这光芒并不耀眼，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尊严，将他周身三尺之地，化作了绝对禁区！那些蔓延的空间裂痕触碰到这炽白光芒，竟如同冰雪遇阳，纷纷消融退避！
同时，他掌心的星核碎片剧烈震颤起来！内部那些代表着污染与侵蚀的暗色丝线，在这炽白心光的照耀下，如同被投入炼狱的邪魔，发出无声的尖啸，寸寸断裂、消弭！碎片本身的光芒重新变得纯净，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古老，仿佛褪去了锈迹的神兵，终于展露了一丝真正的锋芒！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显然超出了“凋零之主”阴影的预料。
那双暗红的眸子首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那漠然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心源之光……竟未在此界……彻底断绝？”
也就在这心光爆发，星核碎片被初步净化的同一时刻——
“啊——！”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从白砾口中发出！
她猛地抱住了头颅，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缠绕周身的暗红丝线光芒变得明灭不定。她那双暗红的眸子里，色彩疯狂变幻，时而完全被深渊占据，时而又挣扎着透出属于她自己的、痛苦而清明的眼神！
“长……生……？”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颤抖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是白砾！是她自己的意思！在这心光的刺激下，她竟然短暂地夺回了一丝身体的控制权！
“白砾！”李长生心中狂震，热泪几乎夺眶而出，“坚持住！我带你回家！”
他怒吼着，将那份守护的信念催动到极致，炽白的心光与纯净的星辉交融，化作一道凝实的光柱，不再是试图冲破壁垒，而是如同一柄燃烧的利剑，狠狠斩向连接白砾与那“眼”的暗红丝线！
“嗤——！”
如同热刀切入了油脂，数根暗红丝线应声而断！
“蝼蚁！尔敢！”
“凋零之主”的阴影彻底震怒！那暗红之“眼”猛地扩张，一股足以让星辰熄灭、让法则崩坏的终极凋零意志，如同灭世海啸，朝着李长生碾压而来！这一次，不再是空间的玩弄，而是最本质的、代表着“终结”的规则力量！
“守护！”
李长生没有退缩，他将所有的意志，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力量，连同对同伴的牵挂，对生存的渴望，尽数灌注于身前的心光与星辉之中！
炽白与银辉交织的光柱，与那暗红的凋零海啸，于虚无中轰然对撞！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只有最极致的“生”之执念，与最纯粹的“灭”之规则的碰撞！
光柱在节节败退，炽白在心光在黯淡，李长生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身体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一件即将破碎的瓷器。他的神魂在燃烧，意识在模糊，但他眼中的火焰，却从未如此炽亮，死死支撑着那一道看似微弱，却坚韧不屈的光芒防线！
在他身后，是短暂清醒、眼中含泪望着他的白砾。
在他前方，是吞噬一切的终极黑暗。
胜负，生死，皆在此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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