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玄寂的手指在梧桐树干上缓缓滑过,指尖掠过的每一道纹路都像是刻进了魂魄深处。
那树皮粗糙而温润,新生的嫩芽正从裂痕中探出一点翠绿,在风里微微颤动,仿佛回应着某种久远的约定。
“你说等春天来了,就让我看看新芽……”他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吹散,却字字如钉,凿进这方天地的寂静里,“我等了九千年。”
话音落下时,栖梧台上的血阵忽然一震。
归墟戒悬浮半空,紫焰流转,自第五层封印中溢出的黑焱悄然缠绕上他的脚踝,如同根须扎入大地。
那一瞬,他虚幻的身影竟凝实了一寸——不再是依附于断喙刀的残念,而是真正拥有了行走于现世的资格。
可这份凝实,并未带来解脱。
反而是一股更深的痛楚自神魂最深处翻涌上来——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冲刷而来:他曾跪在通天祭坛之下,双臂被《天规经》的金链贯穿,灵魂被一寸寸剥离;他曾眼睁睁看着凤栖梧焚典那一刻的背影,火焰映红苍穹,她只回头看了他一眼,说:“替我活着。”
然后便是万年的囚禁、分割、炼化。
他的骨成了律令的基石,他的魂成了镇压众生的符咒,他的名被抹去,只剩下一柄锈蚀的断刀,在死域边缘徘徊,执念不散。
而现在,他回来了。
不只是身体,更是意志。
他缓缓转头,望向仍立于阵心的凤栖梧。
她正闭目调息,黑袍随风轻扬,归墟戒在她指尖旋转,投下一片幽光。
那一瞬间,夜玄寂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却又迅速被寒霜覆盖。
他还记得自己是谁。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哪怕堕入鬼道、沦为兵器,也从未真正沉沦。
因为她在等他。
哪怕只是一缕残魂,哪怕隔着万年光阴与无数界壁,她依然为他留着归途。
就在此时,南宫玥猛地从梧桐树下惊坐而起!
七窍再度渗血,但她顾不得擦拭,整个人剧烈喘息,瞳孔剧烈收缩,仿佛刚从一场浩劫中逃出生还。
“砸……砸星星下来!”她嘶声喊出,声音颤抖到几乎破音,“十二道金光!从仙界垂落!他们在编织一张网……要以星陨之阵,覆灭整个大陆!”
众人皆惊。
宋惊鸿霍然抬头,目光如刀扫向天际:“星陨阵?那是传说中的降维镇压手段,需调动十二巡天使共引星辰之力,一旦成型,整片位面都将崩塌成原始混沌!他们疯了?这是要把下界彻底抹除!”
“不是疯。”阿骨打已扑到地脉铜鼎前,双手狂舞,灵纹在青铜表面疯狂流转,推演星轨轨迹。
他脸色越来越白,到最后几乎没了血色,“是清醒的杀戮。你们看——”
他猛然指向铜鼎中央浮现的星图。
十二道金色光柱自虚空中投影而下,精准落在玄天大陆七大灵脉节点与五大家族祖地之上。
每一处,都是支撑此界天地运转的核心命脉。
“这不是执法。”阿骨打声音发抖,“这是灭口。他们宁愿毁掉一整界生灵,也不愿让‘逆命之眼’彻底觉醒,更不愿有人踏出真正的升仙之路!”
空气凝固。
连风都带着灼烧般的压迫感。
柳青璃踉跄后退一步,喃喃道:“那……那平民怎么办?数亿百姓,还未修行的孩童、老人……他们根本来不及逃……”
她话未说完,所有人已下意识望向凤栖梧。
然而,那位始祖依旧静立原地,未曾开口,亦未动容。
她只是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归墟戒投射出的一道虚影——正是夜玄寂站在栖梧台边的模样。
紫光流转间,那道身影与现实中的他重叠。
她凝视着他,眸光深不见底,似有万千雷霆藏于其中。
然后,她低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祖城为之震颤:
“他们以为,降维打击就能赢?”夜风如刀,割裂寂静。
柳青璃扑跪在地,掌心按着震颤的石阶,声音带着哭腔:“老祖!不能等了!百姓还在沉睡,他们连仙界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逃?求您下令——疏散全境!哪怕只能救下一半人也好!”
她话音未落,宋惊鸿已横枪拦在城门前,厉声传令:“战魂军列阵祖脉七节点!地脉师团集结梧桐台下!若星陨将至,我们至少要撑住三息!”他目光灼灼望向凤栖梧,“但平民……必须转移!这是底线!”
阿骨打浑身是汗,双手死死扣住地脉铜鼎边缘,灵纹在他眼底疯狂跳动。
他喘息道:“来不及了……金光轨迹已锁定大气层,三刻之内必降首击!再不动手,整个大陆根基都会被抽空!”
南宫玥瘫坐在梧桐树根旁,七窍渗血不止,嘴里仍喃喃重复:“砸星星……砸下来了……他们来了……”
万籁俱寂中,唯有归墟戒悬浮于半空,紫焰流转,如呼吸般律动。
而凤栖梧,依旧立在那里。
黑袍猎猎,长发翻飞,她指尖轻轻抚过投影中的夜玄寂——那道由归墟戒与断喙刀共鸣凝成的虚影。
她的动作极缓,仿佛在触碰一段尘封千年的旧梦。
“疏散?”她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霜雪坠玉盘,“逃到哪里去?天穹之上有眼,四极之外皆狱。你以为,这世间还有净土?”
众人一怔。
她缓缓抬眸,眼中无怒,却似藏有万古雷霆将倾。
“他们以为,降维打击就能赢?”她唇角微扬,那一瞬,天地气机骤然凝滞,连风都凝固在半空,“可他们忘了——当年划分天地界限的人,是我。”
一字落下,九霄震动。
柳青璃瞳孔剧缩,仿佛听见了某种禁忌之语从远古复苏。
宋惊鸿握枪的手微微发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那是对“规则”本身诞生者的本能敬畏。
阿骨打猛然抬头,声音颤抖:“您……您是说,仙凡之隔……是您定下的?”
凤栖梧没有回答。
她只是转身,目光落在夜玄寂身上。
那双曾焚尽万界的眸子,此刻映着他残破却坚毅的身影,竟有一瞬极轻的波动,像冰湖裂开一道细纹。
“还记得怎么布‘镜渊阵’吗?”她问。
夜玄寂静立原地,断喙刀横于胸前。
刀身锈迹斑驳,却隐隐泛起一丝暗金纹路,像是沉睡血脉正在苏醒。
他闭了闭眼。
记忆碎片如潮回涌:通天祭坛崩塌之夜,他曾执笔画阵,以自身为引,将十二巡天使的合击之力反噬其源。
那一战,他被打碎神格,魂魄流散亿万片,只为替她争取一线生机。
而那阵法的名字,正是——镜渊。
“以地脉为基,逆五行而行;借敌势为引,化天光为刃。”他睁开眼,眸中寒焰燃起,“需一人持兵镇心轴,一人献魂作阵引,还有一人……执掌归墟,逆转时空之流。”
“我持刀。”他迈步向前,身影踏过石阶,每一步落下,虚空中便浮现出一道古老符印,“我在等这一天,等了一万年。”
凤栖梧点头,指尖轻点归墟戒。
刹那间,戒指爆发出滔天紫芒,第六层封印剧烈震颤,内部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钟鸣——悠远、苍凉,却又带着某种誓约般的庄严,仿佛远古盟约正悄然松动。
“阿骨打!”她冷声下令,“开启祖脉倒灌,我要让整片大陆的地气逆行!”
“是!”地脉师嘶吼出声,双手拍入铜鼎,精血迸溅,灵纹逆转!
大地轰鸣,七大灵脉同时震颤,原本向上输送灵气的脉络竟开始倒流!
浓郁得近乎液化的灵力自地底喷涌而出,在夜空下织成一张看不见的巨网。
夜玄寂立于祖脉主轴之上,断喙刀缓缓插入地面。
刀尖触及核心那一刻,一道漆黑符纹自刀身蔓延而出,逆着五行生克规律生长——木不生火,火不炼金,金不育水……天地法则为之扭曲!
“成了!”阿骨打狂喜大叫,“逆五行基阵已成!只待归墟之力注入阵眼!”
凤栖梧腾身而起,归墟戒脱指飞出,悬于阵心上空。
紫焰如龙盘绕,戒指旋转之间,竟引动一方小世界投影浮现——那是归墟内部的虚影,隐约可见无数神兵沉眠、丹炉静置、还有封印深处,一头太古凶兽睁开了眼睛……
“镜渊阵——启!”
轰——!!!
整座祖城剧烈摇晃,地面裂开蛛网状沟壑,一道无形屏障自地底升起,覆盖全境。
它不显形,不发光,却让所有修士心头一沉,仿佛头顶多了一面倒悬的天镜,静静等待着……反射毁灭。
就在此时——
天穹突变!
十二颗星辰同时转红,宛如十二只染血之眼俯瞰人间。
光芒汇聚,凝成十二道粗壮金柱,撕裂云层,朝着玄天大陆七大命脉与五大家族祖地直贯而下!
第一道星辉即将触界!
凤栖梧站在阵心,仰望着那束来自仙界的审判之光,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笑意。
“你们送来的礼物……”她轻声道,“我,代收了。”
下一瞬,大地微震。
归墟戒第六层封印,无声裂开一道缝隙。
钟声再响,穿破万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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