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胖是个小年轻,才十九,初中毕业就跟着老爹出海打渔了。
二胖凑过来,“李哥,啥事?”
“大潮村的人来抢地盘了?”
“对啊!”
二胖耷拉着脑袋,“从前天开始,他们老王家和老柳家六个人,开着六条船来抢鱼,还动手打了咱们的人!”
“真有这事?”
李若风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他们敢动手?”
以前都是他带着大伙儿守着村前这片海域。
大潮村的船见着小浪村的船,向来都是绕道走。
二胖咬着牙,气呼呼地掀起额头上的纱布。
一道深深的伤痕露出来,明显是被渔网杆打的。
李若风一惊,“我还以为是你自己磕的,就没多问。这是被人打的?”
二胖这小子心眼好使,人也机灵。
经常偷偷买糖哄小丫头开心,还特意躲着李若风。
李若风一直把他当亲弟弟看。
没想到居然让人给打了!
“嗯。”
二胖小心地包好伤口,叹了口气,“李哥,以前都是你带着我们,还有二狗哥、大刘哥、大壮哥他们撑腰。咱们团结,谁敢来惹?”
“可现在你跑远海去了。”
“二狗哥他们又搞起养殖,船都卖了。现在咱们在海上没个主心骨,谁都想踩一脚。”
说着揉了揉眼睛,“我们没怂,就是没打赢。”
“咔吧咔吧!”
李若风捏得指节直响。
小浪村从来不去别人地盘**。
别人来了也就是赶走。
看来老实人就活该受欺负!
“你们可真行!”
李若风气得直跺脚,“怎么不早告诉我?二狗他们也不知道?”
二胖支支吾吾道:“他们脾气暴,你不在没人压得住。怕闹出大事,就没敢说。”
这就是实在人。
都是兄弟,不想让兄弟惹麻烦。
“哭啥哭!十九岁的大小伙子了!”
李若风一声吼,“把人都叫上!出海!”
顿时热血上涌!
谁还没个暴脾气?
挨打不还手?
门儿都没有!
周围的渔民都围了过来......
“李若风,当初没叫你,就是担心你跟那帮人动手!”
“不是怕你打不过,是怕闹出大事。”
“你有闺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孩子怎么办!”
“今天三爷打算去和他们村的长辈谈谈,你别掺和。”
“说不定以后他们就不来**了!”
……
每个村子都有受人敬重的长辈。
渔村更是这样。
说句实在话,靠打渔吃饭就是拿命换钱。
老人们经验丰富,能教年轻人避开危险,所以在渔村的地位比别处更高。
三爷,当年可是村里最厉害的渔民!
大伙儿都敬重他!
李若风一听就火了:“丢不丢脸?三爷多大年纪了?还要去低头?咱们小浪村就这么窝囊?”
正说着。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走了过来。
老人个子不高,只有一米六出头。
虽然挂着拐杖,但背挺得笔直,一头短发根根直立。
那双眼睛,像鹰一样锐利!
不开口就带着威严!
这是多少次从风浪里闯出来练就的气势!
李若风满身的火气瞬间没了,赶紧迎上去,恭恭敬敬喊了声:“三爷!”
他打渔的本事、看天气的诀窍、躲灾的法子,全是三爷教的。
靠着这些经验,他好几次死里逃生。
所以对三爷,他是打心眼里敬重。
三爷叹了口气:“你这驴脾气真是改不了了,跟我一块儿去,听听他们怎么说!”
“行!”
被骂驴脾气,李若风一点儿也不生气。
他走到老徐家,从床头柜上拿了车钥匙。
想了想,又拎了根铁棍扔进后备箱。
有闺女在,他得留个底线。
绝不能进局子。
孩子已经没娘了,再没爹?
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但真要拼命的时候,总不能站着挨打。
很快,他把车开到码头。
下车要去扶三爷。
三爷摆摆手,拄着拐杖慢悠悠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
咣当!
铁棍被扔在地上。
“哎哟我去!”
“还是您了解我!”
李若风无奈地笑笑,扶着三爷上了车。
发动车子,出发。
老徐那辆破捷达都快散架了,开起来哐当响,风声和轮胎声吵得人脑仁疼。
后座全拆了,平时就用来装鱼货,车里一股子腥臭味。
三爷把拐杖往腿前一拄,嗓门洪亮:小城啊,世道变喽!
我们当年像你这岁数抢地盘都动真格的,那会儿讲究血性,还闹出过人命!所以别人都怵咱们。
但那时候海边这块儿,王法管得不严。
敢玩命的都是拖家带口的,没成家的不让上,怕断了香火。
等我们这些老家伙退了,就轮到你们年轻人上场。
我总跟你们说,要守本分,不欺负人,也别怕事。
现在法律可都健全了!
大潮村比咱村大五倍,人丁兴旺,人多就是硬道理!
再说你是领头的,默默这孩子已经够可怜了......
三爷说着说着,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当年的豪气,但很快又暗了下去。
这回我去跟他们好好谈,能各守一方最好。就算谈不拢,你也不准动手!
吱嘎——
李若风攥方向盘的手突然青筋暴起,沉默几秒才挤出个:
三爷知道他说话算数,就没再唠叨。
这破车在土路上颠了二十多分钟,减震早废了,差点把两人早饭都颠出来。
拐过山梁,眼前突然豁亮!
居高临下望去,村里清一色花园洋房,八成人家院里停着小轿车,柏油路锃亮。
比小浪村强太多了——那边就几栋二层楼,凑钱修的水泥路早裂成了蜘蛛网,小孩走路都得当心绊跤。有车的十户里顶多两三户。
唉......三爷叹气,当年他们可不如咱们。
李若风眯起眼睛,往后也不会比咱们强,很快。
他一脚油门直奔村东头。在渔村,村长就是个摆设,真正说话管用的还得是老船把头。
汽车转了几个弯,停在一户气派的大宅院前。
高大的门楼上镶着雪白的瓷砖,两侧围墙也贴满亮堂堂的瓷砖,显得格外体面。
李若风搀着三爷下车,上前叩响门环。
不多时,二楼窗口探出个精神矍铄的高个老头,少说有一米八。
老三?稀客啊!
语气里非但不惊讶,反倒带着几分揶揄。
三爷笑而不语,抬脚就往里走。李若风紧随其后。
宽敞的院子里铺着高标号水泥地。左边挂着几张晒鱼干的网,右边是间敞亮的储物屋,堆着杂物和破旧渔具。
两人踩着台阶上到二楼平台。
老柳,出来喝茶。
三爷在茶桌前落座,李若风很自然地挨着坐下。
老柳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出来,板着脸道:现在的后生越来越没规矩,连声招呼都不会打?
李若风眯起眼睛,往日玩世不恭的神情一扫而空,眼底透着凌厉,如今的小辈确实不懂礼数,登门都不晓得问好。
我不过没打招呼,总比某些上门打人的强。
在这海边,每个渔村前的海域就是村民的家园!
哈哈哈!
老柳仰头大笑,那也得有本事打才行!自己窝囊能怪谁?
三爷轻叩桌面,李若风会意地收敛气势,退到一旁。
老柳自斟自饮啜了口茶,斜眼道:老三,有事?
三爷略作沉吟:你们村的人越界到我们地盘捕鱼,还打伤我们的人,这事你不知情吧?
这话给足了台阶。
他怎会不知?
那些小兔崽子敢过去,他能不知道?
绝无可能!
知道啊!
老柳非但不接茬,反而得意洋洋:咱大潮村现在有三百多青壮渔民,一百多个四十来岁的好手,再加上百来个五十多岁的老把式。人多嘴杂,家门口那点海产哪够分?
呼——
三爷长舒一口气。
小浪村统共才八十来个渔民,实力悬殊太大。偏偏村口那个U形入海口面积广阔,资源丰富,迟早要被人盯上。
三爷缓缓开口:三十五年前咱们两家有过约定,互不干涉。那会儿还是我爹和你爹定下的规矩,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老柳头突然涨红了脸,浑浊的眼睛里迸出仇恨的火花,我这腿不就是当年被你打断的?那时候你们村人少,可个个都是亡命徒!我们三百多号人愣是没干过你们八十个!
他仰脖灌下一大杯茶,痛快地抹着嘴:现在轮到我们厉害了,讨回当年的债不过分吧?
三爷没接话茬,沉声道:当年是你们先来抢地盘,我们只是自卫。千百年的规矩是你们先破的,能怪我们?你们怎么不敢去抢隔壁大石村的地盘?
哈哈哈!老柳头稀疏的白发随风飘动,老三你说得对,当年是我们小瞧你们了。大石村我们确实惹不起——他们比我们规模还大!不过...他得意地眯起眼,我孙子刚娶了大石村老李家的闺女,现在咱们两村可是亲家了!
老柳头越说越起劲:如今这沿海百里之内,我看哪个村子敢跟我们大潮村叫板!
三爷呼吸一滞。单是大潮村就够难对付,现在又加上大石村?那村子规模早该叫镇子了,比大潮村大两倍,渔民数量更是多三倍,足足有一千五六百人!
哈哈哈!老柳头兴奋地拍着桌子,没想到吧秦老三?风水轮流转!当年我们打不过你们,现在你们村那些怂包后生挨了打敢还手?实话告诉你,我们盯上你们地盘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些年我天天记着这笔账,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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