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墨神宫。
这座以神泥浇筑、神钢为骨的庞大宫城，如今已是整个中原大地的绝对心脏。自官渡之战后，天下再无能与“墨神”二字抗衡的势力。霍天生坐在那张足以俯瞰天下的黑曜石王座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却投向了殿外那片无垠的，灰蒙蒙的天空。
中原的棋盘，已经被他掀了。可棋盘之外，又是什么？
两个月前那艘狼狈归来的“海龙图”号，像一根刺，扎进了他宏伟蓝图的心脏。那些关于新大陆的描述，那些只存在于另一个世界记忆中的作物，以及那个让他感到一丝熟悉的“红色骷髅和交叉骨刀”图腾，都让他原本清晰的未来，多了一层迷雾。
“主上，番邦使臣已在殿外等候。”范长生的声音将霍天生的思绪拉了回来。
“宣。”霍天生的声音很平静。
片刻之后，一队装束奇异的人，走进了这座充满了冰冷秩序感的宫殿。他们皮肤黝黑，身材健壮，脸上画着繁复而艳丽的油彩。为首之人，头戴一顶由翠绿羽毛和黄金打造的华丽头冠，脖子上挂着一串串由美洲豹牙齿和墨绿色玉石穿成的项链。他们赤着上身，腰间围着色彩斑斓的织布短裙，小腿上绑着金色的脚环。
这群人的出现，让肃穆的墨神宫，平添了几分原始而野性的气息。他们便是来自遥远东方新大陆的“玛雅”使团。
“伟大的，天之子。”为首的羽冠祭司，用一种生硬别扭，却能听懂的汉话，单膝跪地，双手高高举过头顶，献上了一只金色的盒子，“太阳神的子民，羽蛇神的仆人，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霍天生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一旁的侍卫上前，接过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颗颗饱满的，金黄色的玉米粒，以及几个表皮粗糙，毫不起眼的土豆。
“此乃吾王‘Kinich Janaab pakal’（基尼奇·贾纳布·帕卡尔）献给您的礼物。”羽冠祭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K的自豪，“此物名为‘神之食粮’，只需一粒，便可收获千百。可令您的子民，永离饥馑之苦。”
殿内的杜衡、蔡鸣等人，闻言皆是面露不屑。中原物产丰饶，墨神治下，更是年年丰收，哪里看得上这等粗鄙之物。
霍天生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他知道，这盒子里的东西，其价值，远超黄金万两。
“贵使远道而来，辛苦了。”霍天生起身，走下王座，亲自扶起了那位羽冠祭司，“玛雅王的盛情，朕心领了。我中原亦有回礼。”
他拍了拍手，侍卫们抬上数个巨大的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是光彩夺目的丝绸、温润如玉的瓷器，以及……数百柄由神钢打造，寒光闪闪的，环首刀。
羽冠祭司的瞳孔，在看到那些环首刀的瞬间，猛然一缩。他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柄，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刀身。清越的嗡鸣声，在殿内久久回荡。他能感受到，这看似单薄的刀刃中，蕴含着何等恐怖的，力量。这远比他们用黑曜石打磨的武器，要坚硬，要锋利。
“朕听闻，贵邦以黑曜石为兵。此物虽利，却易碎。”霍天生微笑道，“朕的这点薄礼，不成敬意。”
这便是赤裸裸的，炫耀与威慑。
羽冠祭司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被更加谦卑的笑容所取代。“天之子慷慨，吾等感激不尽。吾王有言，愿与天朝，永结同好，互通有无。以神之食粮，换天朝之神器。以美洲之黄金，换天朝之丝绸。”
“准了。”霍天生大手一挥，“传朕神谕，于神都东市，开设‘互市’，准许玛雅商人，与我墨家商队，自由贸易。税，免三年。”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尤其是范长生，更是眉头紧锁。与这来路不明的蛮夷通商，还要免税三年，这……于理不合。
但霍天生已经做了决定，无人敢再多言。
接下来的半个月，神都，乃至整个中原，都掀起了一股“玛雅热”。那些皮肤黝黑，装束奇异的玛雅商人，带来了大量的黄金、宝石、香料，以及最重要的，玉米和土豆的种子。墨恩司立刻颁布《神农令》，将这两种高产作物，以近乎无偿的方式，分发给各郡县的百姓，并派专人指导种植。
而中原的丝绸、瓷器、茶叶，以及墨家工坊出产的铁器，也源源不断地，通过海路，运往那片神秘的新大陆。双方的贸易，空前繁荣。玛雅使团在神都，也受到了最高规格的礼遇。他们被允许自由出入市集，甚至，在墨安司特务的“陪同”下，参观了墨家军的操练。
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和谐，那么的，充满希望。
然而，半个月后的一个深夜。墨安司总部，那间永远不见天日的密室里。
顾清霜将一份用特殊药水浸泡后，才显现出字迹的密报，放在了霍天生的面前。
“主上，这是‘夜莺’传回来的消息。”
密报上，画着几幅潦草的，素描。画中，是几名玛雅商人，正趁着夜色，鬼鬼祟祟地，用一种奇特的绳结，测量着神都城墙的高度和厚度。另一幅画，则是一名玛雅祭司，正将一块从地上捡起的，铺设墨龙道所用的“神泥”碎块，小心翼翼地，包进一块兽皮里。
最让霍天生在意的，是最后那幅画。画的是羽冠祭司，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对着一尊小小的，由黄金打造的，长着翅膀的蛇形雕像，虔诚地，跪拜祈祷。而那雕像的底座上，刻着的，正是一个，血红色的，骷髅与交叉骨刀的图腾。
邬瞳族！
霍天生的瞳孔，缩成了最危险的，针芒状。他终于明白了。
这些所谓的“玛雅人”，根本不是什么太阳神的子民。他们，是伊蘅族的世仇，那个以血脉融合与吞噬来进化的，更古老，也更野蛮的，史前文明——邬瞳族的，后裔！
他们带来的，不是和平，不是贸易。而是一份，包藏着剧毒的，“投名状”。
他们是在，试探。试探中原这片土地上，新的主宰，究竟有多大的份量。试探这位“墨神”，是否，有资格成为他们，新的，狩猎目标。
“和平，只是战争的，前奏。”霍天生将密报，凑到烛火前，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让楚巧儿，放下手上所有的项目。朕要她，在一个月内，拿出‘海上移动要塞’的，最终图纸。”
“命顾清霜，从魅影军中，再挑选三千精锐。朕的‘海军陆战队’，要扩编。”
“另外，告诉玛雅使团。朕，很欣赏他们的‘虔诚’。三日后，朕将在墨神宫，亲自设宴，款待他们。”霍天生站起身，走到那巨大的水晶地球仪前，手指，轻轻落在了那片被标记为“新大陆”的，广袤土地上。
“他们不是想看吗？”
“那朕，就让他们，看个够。”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
“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羽蛇神’，翅膀更硬。还是朕的，‘墨龙’，牙口，更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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