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率领的北征大军,在“接收”建成县后,并未过多停留,继续挥师北上,兵锋直指余汗。
余汗县的抵抗,比建成稍强,但也仅止于象征性。在贺齐所部一次试探性的进攻,以及张济、张绣率领骑兵于城下耀武扬威地巡弋之后,余汗县令便很“识时务”地打开了城门,献上了印信户籍。
沈风大军几乎是兵不血刃,连下两城,兵锋直抵此行的预定目标海昏县。
海昏,地处鄱阳湖西岸,是连接豫章北部诸县与南昌的咽喉要地,也是孙策目前控制区域的核心之一。
大军在海昏城外十里处扎下营寨。连绵的营盘依地势而建,旌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中军大帐内,油灯跳跃,映照着沈风沉思的面庞。他并未急于进攻,而是先派出大量斥候,如同撒开的网,仔细侦查周边地形与敌情。
次日,旭日初升,驱散了江边的薄雾。
沈风命刘辟、龚都二将,率三千步卒,前往海昏城下搦战。
“城上的孙策军听着!吾乃沈府君麾下大将刘辟!尔等主将孙策,枉称‘小霸王’,实乃无胆鼠辈!可敢出城,与你刘辟爷爷决一死战?!”刘辟声若洪钟,骑着战马在城下来回奔驰,手中大刀带着寒光,一次次遥指城头。
龚都亦在一旁鼓噪,声音粗豪:“孙策小儿!缩在城里当什么缩头乌龟!莫不是被我家主公打怕了?快快出来受死!”
然而,面对城下此起彼伏的叫骂,海昏城头却是一片令人压抑的寂静。城门紧闭,吊桥高悬,唯有守军士卒紧张地躲在垛口之后,张弓搭箭,冰冷的箭簇在阳光下闪烁,严防敌军靠近。
偶尔,能看到一员金甲将领在众多亲卫的簇拥下,出现在城楼之上,似乎是在巡视防务。那挺拔的身影,那耀眼的甲胄,远远望去,与孙策颇有几分相似。城头始终飘扬着的,也正是那面刺眼的“孙”字大纛。
“主公,看来孙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当这缩头乌龟了!”龚都骂了半天,口干舌燥,回到营寨后,瓮声瓮气地向沈风禀报,语气中满是愤懑和不耐。
沈风站在营中特意搭建的了望台上,手扶栏杆,远远望着海昏城头那若隐若现的“孙策”身影,眉头微蹙。他侧身看向身旁如同老僧入定般的贾诩,只见这位谋士正眯着眼,仿佛在打盹,但偶尔开阖的眼缝中透出的精光,却显示他比任何人都清醒。
“文和先生,”沈风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孙策闭门不战,是怯战?还是…别有图谋?我们故意放出的‘香饵’,难道他竟未看出?”
贾诩耷拉的眼皮微微抬起,浑浊的目光扫过寂静的海昏城头,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主公,那香饵,我们做得已经足够明显了。只要稍作思考,便不难发现,但凡孙伯符还有一丝昔日的野心和胆魄,就绝无可能不咬钩。”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冷漠,仿佛在点评棋盘上的棋子:“若他连这个香饵都看不到,或者看到了却因胆怯而不敢咬…那只能说明,这个‘小霸王’要么是徒有虚名,要么是已被南昌之败挫尽了锐气,成了无牙之虎。如此,我军即便在此多耗些时日,待拿下这空有其表的海昏之后,再回头解决那点预料中的‘麻烦’,也费不了多少手脚。”
沈风闻言,目光闪动,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栏杆,缓缓点头。贾诩的意思很明确,他们的谋划是基于对孙策和周瑜能力与性格的判断。如果对方连这个看似明显的圈套都识不破或不敢钻,那也就不足为惧了。眼前的僵持,这过分的安静,或许正预示着,那条真正的大鱼,已经闻到了饵料的腥香,正在暗流汹涌的鄱阳湖中,调整着方向,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传令下去,”沈风收敛心神,对身边侍立的传令兵沉声道,“大军继续在海昏城外扎营,多立营寨,广布旌旗,务必做出长期围困的态势。另,加派斥候,特别是熟悉水性的,严密关注南昌方向以及鄱阳湖各条水道的情报,但有异动,不分昼夜,即刻来报!”
“诺!”传令兵抱拳,转身快步离去。
与此同时,海昏城内。
所谓的“孙策”,自然是孙贲找了名身形相似的裨将假冒。真正的守将,孙策的堂兄孙贲,此刻正与几名心腹军侯站在城楼暗处,望着城外连绵不绝的联军营寨和依旧在远处叫骂的敌军小队,手心不禁捏了一把冷汗。他能感觉到身边部下们投来的忐忑目光。
“孙将军,周将军此计…真能瞒天过海,克建奇功吗?城外可是沈风的主力啊!万一…”一名年纪稍长的军侯声音干涩,忍不住低声问道,后半句没敢说出口。
孙贲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心中的不安,拍了拍问话军侯的肩膀,语气尽量显得坚定:“公瑾神机妙算,何时失手过?他既让我等在此虚张声势,牵制沈风主力,伯符自能率精锐建奇功!我等重任在肩,便是要让沈风确信主公就在城中!谨守城池,高挂‘孙’字旗,每日按时派‘替身’披挂伯符甲胄上城巡视,便是大功一件!记住,绝不可出城浪战,违令者——斩!”
他看了一眼城内那些被刻意留下的老弱病残和少量临时征召充数的青壮,总数不过两千,且士气低迷,心中亦是忐忑难安。周瑜几乎将城内所有能战之兵都带走了,散布到了广阔的鄱阳湖水域之中,执行那“以舟师扰其粮道,以精锐袭其侧翼”的牵制任务。如今这海昏城,看似旌旗招展,实则就是一座外强中干的空城,一座巨大的疑阵!
成败与否,皆系于伯符那支隐于湖光山色之间的奇兵,能否如同潜行的猎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夺回那座至关重要的南昌城!
就在孙贲于海昏城头提心吊胆地扮演着“孙策”的同时,真正的孙策,正率领着五千精心挑选的精锐,偃旗息鼓,乘坐在数十条大小船只上,沿着赣水支流悄然南下。
鄱阳湖水域广阔,港汊纵横,芦苇密布如青纱帐,为这支肩负着逆转战局使命的奇兵提供了绝佳的掩护。负责引路的笮融?对豫章水系了如指掌,选择的路线隐秘而快捷,巧妙地避开了可能存在的哨卡和巡逻队。船队日夜兼程,桨橹轻摇,破开粼粼波光,直扑南昌。
三日后的黄昏,夕阳如血,将浩渺的赣水染成一片跃动的金红。南昌城那熟悉的、曾被他踩在脚下的轮廓,已然在望。
孙策手按剑柄,屹立船头,江风拂动他额前的发丝,也吹不散他眼中炽热的复仇火焰与志在必得的锐利光芒。他回身,目光扫过身后船舱内外肃然而立、甲胄俱全的将士们,这些都是真正的百战锐卒。
他压抑着音量,声音却如同闷雷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儿郎们!看!南昌就在眼前!破城之后,允尔等休整一日,城中刘繇老儿积攒的财货,尽归尔等!让刘繇老儿好好见识见识我孙伯符的厉害!用他们的血,洗刷之前的耻辱!”
“吼!”五千精锐压抑着声音低吼回应,如同一群即将扑食的猎豹,浓烈的杀气内敛却盈满船舱,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几分,朝着暮色笼罩下的南昌城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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