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张导所料，随着电影在国内外的成绩陆续传回，《光明日报》也刊登了影片在海外广受好评的消息。
原本就在国内引起轰动的电影，经报纸一宣传，更加火热。
不少原本不常观影的人，也纷纷买票走进影院，想看看这部被《光明日报》点名表扬、在海外引起反响的电影，究竟是谁拍的。
结果这部已经上映数月的电影突然间又变得一票难求。
放映点实在太少，哪怕是四九城这样的地方，面对如潮的观众也显得应接不暇。
更不用说还有不少人反复观看，一次没看够，还要再看第二遍。
本就热度不减，没过几天报纸上又刊出了李同志的讲话，表扬文化事业发展，特别对北影厂和江平给予肯定。
这下彻底点燃了观影热潮，不少工人托关系、打电话直接找到北影厂，有些电话打不进来的，就想方设法托人传话。
有人想找江平聊，却根本找不到他——江平拍电影时从不接待外人，一律推给刘主任处理。
刘主任被烦得不行。
电影拷贝数量本就有限，而且制作成本高昂，多洗印一份对现有影院来说也是浪费。
不少工厂还想申请那种清晰度不高、适合下乡播放的胶片版本。
有条件的厂子想自己组织放映，没条件的就找别的厂借，总之不愿让这股观影热情冷下去。
这个理由刘主任推不掉，干脆把问题转给了上级，让他们去头疼。
上面安排什么就做什么，省得什么事都来找自己。
至于什么工厂之间拉关系，他们北影厂唯一可能受制的也就是胶片厂，其他方面谁都不怕。
地方影院也没法限制他们的影片发行——这本来就是供不应求的年代，电影产量本来就不高，影院排片大多重复放映，爱放不放！
“这次北影厂和各大院校合作，安排你们进入剧组提前了解拍摄流程，也算是积累实践经验。
这个安排是江平提议的，我们经过讨论后决定推行。
这对北影厂、对你们学校，特别是对你们每个人的成长，都是一次有益的尝试。
接下来你们将进入剧组边学边练。
有问题可以讨论，只要是抱着学习的态度，在合理范围内我们都支持。”
刘主任说着，看向江平：“这些同学就由你带着跟组学习。
目前北影厂正在拍摄的只有你那部戏，月底才有新片开机。”
“没问题，可以先跟着我一段时间。
我组里有经验的老同志多，有问题现场就能帮忙解决。”
眼前这一群人——陆小宁、陈秋生、赵宝昌、司徒兆安、丁雪松、顾春梅、张一鸣等等，未来被称为“第四代”
的知名导演，此刻全都站在这里。
这些人里北电的学生占多数，毕竟比起中戏，北电的导演专业的确更有优势。
眼前这群年轻人，如今还是学生。
再过二十年，他们将遍布电影文化领域的领导层，有的成为大导演，有的留校成为教授，真正成为行业的中坚力量。
而现在，他们正当年少，风华正茂，等着江平带领他们走进拍摄的现场。
据江平了解，他们中有不少人将来并不会分配到北影厂工作。
比如赵宝昌，他会被分配到桂省电影制片厂。
这位导演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活跃在影坛。
可能很多人不熟悉他的名字，但他的有一部作品几乎家喻户晓——
那就是历经波折、多次修改创作，最终成为经典的《大宅门》。
正是他先创作并改编成了话剧与电视剧剧本。
他向来乐于扶持后辈，在桂省电影制片厂期间，张导与陈导都曾受他提携，通过参与电影制作而声名鹊起。
这一点江辰心知肚明，只是眼前一群人眼中闪烁的求知欲，让他感到几分微妙。
怎么不知不觉间，自己竟成了领头人。
“好了，我让人先带你们过去，江辰留一下，有些事要和你谈谈。”
学生们熙熙攘攘地往外走，几个相熟的同学经过江辰身边时，还挤眉弄眼地冲他笑了笑。
这帮小子，倒是挺能闹腾。
“这批学生接下来你多费心，分到我们北影厂的人不会少。”
“我一定倾囊相授，绝不藏私。”
“你看着办就好，毕竟每个导演的创作方式不同，不能一味模仿。”
李主任话锋一转：“老赵那边你是不是跟他说了什么？他打了好几次电话找你，我都帮你挡回去了，毕竟电影拍摄进度耽误不得。”
“他可能是惦记着胶片的事，战争场面的拍摄需要技术提升。”
江辰不以为意道：“回头您跟赵厂长说一声，摄像设备改进不了，录音设备也跟不上，他的胶片暂时派不上用场，再等等吧。”
“那我找时间转告他。”
说完李主任神色一正：“还有件事，趁现在没人，正式通知你一下。
你的电影已经确定参加柏林电影节，也正因为要参加柏林电影节，其他两个电影节就无法参与了。”
“我们也能参加国际电影节？”
“为什么不能？”
李主任反问道：“连北国都能参加，我们凭什么不行？而且审核已经通过，届时展映将在当地创造外汇收入，甚至可以通过当地渠道销售电影放映权，换取更多外汇。
柏林地处欧洲中心，汇聚了世界各国的人。”
江辰点头表示理解，为了出口创汇，这确实值得一试。
其实以往很少听说有国内电影参加国外电影节，可能是影片质量不够，也很少往外推送。
这次难得有一部叫好又叫座的作品，送出去展示文化实力正合适。
柏林地处东西欧交界，地理位置便利。
唯一的不足可能是，柏林国际电影节受地缘政治和社会制度影响，对红色国家设置重重壁垒，甚至直接拒绝这些国家的影片入围。
刚才李主任提到北国能参加，其实指的是戛纳电影节。
柏林电影节不会邀请北国，更不会让其入围。
而且柏林国际电影节更青睐反战题材和创新类型的影片。
在这方面戛纳电影节就开放得多，它会邀请全球所有国家的电影参展，包括红色国家或东方阵营国家。
甚至在1958年就把金棕榈奖颁给了北国电影。
不过戛纳的艺术品味较高，江辰这部电影并不适合。
这次能进入柏林电影节，其中必有缘由。
至于能否获奖，江辰并不在意。
奖项来日方长，但外汇却是越早赚到越好。
“看你这样子，好像完全没觉得意外似的。”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上一部电影放完，观众的反应已经明明白白——我拍的就是他们爱看的片子。
至于后面怎么样，跟我关系不大，我现在就专心拍新片，试试战争场景怎么拍，为之后做准备。”
陈默听了，略作沉吟，开口道：“先不说下一部电影，眼下有部片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
“什么题材？”
“西南战役。”
林远想了想，还是摇头：“时间来不及，下一部场面大，需要准备很久。
而且，我现在对科幻片有点兴趣，脑子里有些构思，正想写出来。”
“科幻？是像之前《青年报》上登的《飞向火星》那种？”
“是，也不全是。
科幻小说只是文字想象，科幻电影得用画面实现。”
“那本小说我看过，想法确实新奇，可里面的东西都假的，怎么拍得出来？”
“假的也能做成真的，这个不是问题。”
林远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查过资料，美国那边有部电影叫《金刚》，是1933年拍的，他们用特殊摄影手法，结合动画和模型，票房成绩非常好——我记得第一周就卖了九万美元。”
“一周九万？美元？”
王洋彻底惊住了。
一周九万美元，还是1933年，那时候的钱多值钱啊！至于林远从哪看来的资料，他已经没心思追问，满脑子只剩下“九万美元”
这几个字。
“没错，最后总票房超过一百七十万，那可是1933年。”
“一百七十万？！”
王洋整个人都懵了，这得是多少钱啊？换算成外汇，差不多能占全国外汇储备的百分之二！那得出口多少粮食、多少矿产才挣得回来？
看着他那样子，林远笑了笑。
制作成本几十万的事他没提，怕把王洋吓着。
“既然这样，西南战役这部就交给别人拍吧，你先专注手头这部。”
回过神来，王洋神情认真起来，“林远，你也清楚，电影拍摄得通过审查，胶片用量也得上面批准。
你说的科幻片，先写剧本，写好了我们不急着送审，可以在厂里先做模拟拍摄。”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心：“就按你说的《金刚》那种方式，用特效和模型试试看。
只要效果够好、够震撼，我亲自去申请，拍你这科幻片。
但前提是，你接下来的电影必须成功——对外能赚外汇，对内保持口碑，否则这片子不可能通过。”
林远也正色点头：“我明白，这部还没成型的片子不会影响后面的工作。
事情一件一件做，路一步一步走，我都懂。”
“你心里有数就好，专心把眼下这部电影拍好。
至于后面的科幻片计划，你提前告诉我需要什么支持。”
“好，厂长，那我先回去忙了。”
“去吧。”
望着陈默离去的背影，张启明语气温和地说：“你还年轻，不必太过着急。
很多事情需要时间沉淀，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
陈默没有回应，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张启明既然动了心，说明只要涉及为国家创造外汇，事情就有商量的余地。
电影行业与其他领域不同，它终究是少数人的艺术。
这不是光靠努力就能掌握的领域，真正需要的是艺术感知力与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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