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部里的空气，凝固如铁。
李云龙的指节死死攥着沈征的衣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像铜铃，胸膛剧烈起伏，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沈征！你他娘的疯了！老子绝不同意！”
赵刚脸色煞白，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双手死命地想掰开李云龙的铁钳。
“老李！冷静！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
沈征却纹丝不动。
他任由李云龙抓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没有半点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浑身颤抖的男人。
“老李，告诉我，冈村宁次为什么要搞这么大阵仗？”
沈征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刺破了李云龙那层暴怒的火焰。
李云龙一愣，下意识地嘶吼：“他想把咱们一口吞了！全歼！”
“对，全歼。”
沈征笑了，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彻骨的嘲弄。
“他以为我们是块肥肉，想用一张大网把我们罩住，然后慢慢勒死。”
“可他忘了，兔子急了还蹬鹰，何况我们是狼！”
他缓缓抬起手，动作不快，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根一根地，掰开了李云龙攥得发白的手指。
然后，他转身走向沙盘。
“分散突围，是常规打法，那是把自己当兔子。”
“钻林子，躲山沟，九死一生。就算侥幸跑出去，也得脱层皮，变成一群没了胆气的丧家之犬。”
“我沈征的兵，不能当丧家之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个字都像铁锤砸在众人心上，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他要合围，我就让他围！”
“他兵力分散，战线拉得越长，网就越薄！这张所谓的铁网，处处都是窟窿！”
“我们不跑，我们就待在网中央，当那根最硬的鱼刺！”
沈征的手指，在沙盘上狠狠一划，仿佛要将那张无形的死亡之网撕裂！
“他从四面八方来，我就把这四面八方，变成四面八方的地狱！”
“我要让冈村宁次知道，他撒下的不是网，是他妈的裹尸布！”
李云龙和赵刚，彻底被这番话震在了原地。
他们看着沙盘前那个年轻却挺拔如山的背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家伙，不是疯了。
他是要拉着冈村宁次的三个师团，一起跳进他亲手挖的坟墓！
半小时后，新一团营级以上干部，全部被紧急召集到了指挥部。
气氛压抑得能杀死人。
所有人都知道大扫荡来了，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上，都带着一股准备跟鬼子换命的决绝。
“同志们，情况我就不赘述了。”
沈征开门见山，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人。
“总部命令，化整为零，分散突围。”
“但我决定，不跑。”
一句话，满堂皆惊！
“团长！这……”一营长张大彪猛地站了起来，满脸都是焦急和不解。
沈征抬手，制止了他。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硬碰硬是找死。”
“所以，我们不硬碰硬。”
他走到沙盘前，拿起一根指挥杆。
“从今天起，我们新一团的作战计划，代号‘地雷战promax’！”
“普……普肉麦？”
一群大老粗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这洋屁。
“意思就是，咱们要玩地雷，就要玩到极致，玩到让鬼子听见响就尿裤子！”
沈征的指挥杆在沙盘上点过一个个村庄、路口、山道。
“鬼子要来，就得走路吧？我们就把每一条路，都给他变成黄泉路！”
“他们要宿营吧？我们就把每一块平地，都给他变成阎王殿！”
“我要让每一个鬼子兵，吃饭的时候怕碗里有炸弹，拉屎的时候怕屁股底下响炮！”
“这一仗，我不求杀伤多少敌人。”
沈征环视众人，眼中闪着疯狂的光，一字一顿。
“我只有一个目的：打出鬼子的心理阴影！让他们以后踏上晋西北的每一寸土地，都感觉是踩在刀尖上！”
所有干部先是震惊，随即胸中燃起一股狂暴的火焰。
这打法，太他娘的损了！
也太他娘的过瘾了！
会议一结束，沈征就直奔后山兵工厂。
张万和与瘸子李正满头大汗地组织工人转移设备，准备跑路。
“别搬了！”
沈征一声大喝，将两卷图纸扔在桌上。
“张工，瘸子李，连夜给我把这上面的东西造出来！有多少造多少！”
张万和疑惑地展开图纸，只看了一眼，那双属于工程师的眼睛就瞬间瞪得溜圆！
一张图纸上，是各种结构精巧、原理各异的地雷。压发雷、绊发雷、松发雷……甚至还有一种可以用电线远距离控制起爆的“电雷”！
另一张，则是一条简易的烈性炸药生产线，流程清晰，步骤详尽到令人发指！
“团长……这……这是……遥控起爆？！”张万和的声音都在颤抖，“这……这不叫打仗，这叫科学！”
瘸子李则一把抢过地雷图纸，看着上面一个用竹筒和铁片就能做的简易压发雷，兴奋得满脸涨红，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我的乖乖！这玩意儿简单！好使！俺一个晚上能给你整一百个！”
沈征重重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三天之内，我要让根据地里，遍地开花！”
命令一下，整个根据地都动员了起来。
这不是军队的战斗，这是人民的战争！
村口的大路上，几个妇女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嘻嘻哈哈地挖着坑，埋下一颗黑乎乎的铁疙瘩，再小心翼翼地铺上浮土，做得天衣无缝。
田埂边，一个光屁股的半大孩子，在他爹的指导下，将一根几乎看不见的丝线，悄悄系在两颗灌木之间。
水渠里，几个壮汉将用油布包好的炸药包，无声地沉入了漆黑的淤泥。
甚至，村头那个臭气熏天的粪坑旁，都有人鬼鬼祟祟地在忙活。
一个老乡扛着锄头，路过沈征身边，咧开一口黄牙，压低声音，得意地笑道：
“团长，您就瞧好吧！”
“现在，俺们村的狗都知道，哪儿能撒尿，哪儿会炸着鸟！”
与此同时，数十支由“狼牙”队员组成的小组，如同黑夜中的鬼魅，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日军即将到来的路线上。
他们不带重武器，只带着各种自制的诡雷和杀人陷阱。
一队日军斥候正小心翼翼地走在山路上。
走在最前面的伍长，突然停下，指着前方地面上一根几乎看不见的绊线，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他熟练地剪断绊线，回头刚想炫耀自己的专业。
“嗖！”
他头顶的树枝上，一个伪装成鸟窝的手榴弹，拉环被绊线的另一头扯掉，悄无声息地掉了下来。
轰！
血肉和泥土炸开一朵妖艳的花。
剩下的鬼子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地趴在地上，半天不敢动弹。
恐慌，如同看不见的瘟疫，在日军的先头部队中，无声地蔓延。
他们的行军速度，被无限拖慢。
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仿佛脚下不是土地，而是地狱的入口。
两天后。
新一团前沿观察哨。
李云龙举着望远镜，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兴奋得浑身都在轻微哆嗦。
视野里，一队鬼子正骂骂咧咧地走在一片看似安全的田埂上。
突然！
“轰！”
走在中间的一个鬼子脚下炸开一团火光，整个人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掀飞，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队伍瞬间大乱！
“趴下！有地雷！”
鬼子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所有鬼子都吓得死死趴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可他们不动，不代表爆炸会停。
埋伏在远处的“狼牙”队员，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按下了手里的起爆器。
轰！轰！轰！
田埂两侧，早已埋设好的数个大号炸药包，被瞬间引爆！
火光冲天！
泥土、碎石和残肢断臂被狂暴地抛上天空，又如下雨般纷纷落下。
李云龙看得眉飞色舞，一巴掌狠狠拍在大腿上！
“哈哈哈哈！过瘾！太过瘾了！”
他扔掉望远镜，激动得在山顶上直跳脚，指着远处的滚滚浓烟，发出酣畅淋漓的狂笑。
“他娘的！这哪是地雷战！”
“这简直是沈老弟给这帮狗日的，办的一场大型烟火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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