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位于未央宫以北,深埋于地下,终年不见天日。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血腥味以及绝望的气息。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将最后一丝光线也隔绝在外,只有墙壁上插着的、摇曳不定的火把,投下昏黄而扭曲的光影。
霍昭被除去了冠带,身着囚衣,镣铐加身,被两名面无表情的狱卒推搡着,走过狭窄而潮湿的通道。
两侧牢房里,隐约传来锁链拖动的声音和囚犯痛苦的呻吟。
这里是帝国的深渊,一旦踏入,鲜有人能全身而退。
他被单独关进了一间狭小的石室。
石室四壁冰冷,只在高处有一个仅容头颅伸出的小窗,镶嵌着粗如儿臂的铁条。
角落里铺着一些发霉的稻草,便是床铺。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铁门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牢房中显得格外刺耳。
霍昭并未理会环境的恶劣,他走到石室中央,镣铐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这污浊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身陷囹圄,并未让他感到恐惧,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傲气与斗志。
他迅速复盘着整件事。
栽赃、围府、搜证、下狱……动作迅雷不及掩耳,显然是谋划已久,而且必然有内应配合,才能将那“证据”如此精准地放入他的书房。
是李亢?还是朝中其他与他有旧怨的势力?亦或是……宫中有更高层级的人默许甚至推动了此事?
皇帝刘彻的态度,至关重要。
那北军使者手持的是“密旨”,说明皇帝至少是知情并同意的。
是因为之前的功高震主和抗旨不遵,终于让帝王失去了耐心?还是有人巧妙地将“通敌”的“铁证”摆在了皇帝面前,触动了那根最敏感的神经?霍昭的眉头紧锁。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死,纵横沙场多年,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担心的是阿月。她是否安全藏匿?那地窖虽隐蔽,但若对方掘地三尺……他不敢细想。
他还担心那些追随他出生入死的旧部,是否会因此事受到牵连?风雷骑被调离分散,是否也是这盘大棋中的一步?
脚步声在通道中响起,由远及近。
牢门上的小窗被打开,露出一张狱吏阴沉的脸,随后,一份粗糙的饭食被塞了进来,落在稻草上。
霍昭没有动。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恐怕就是审讯,甚至是酷刑。
他们需要他的“口供”,来坐实这桩“铁案”。
果然,不久后,牢门再次打开。
几名身着黑衣、气息阴冷的刑吏走了进来,为首一人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冠军侯,久仰了。这里的规矩,想必您也清楚。是自己招认呢?还是让兄弟们帮您……回忆回忆?”
霍昭缓缓睁开眼,目光如两道冷电,扫过那几名刑吏。
他虽身着囚服,镣铐在身,但那股久居上位、杀伐决断的气势,却让那几个惯于折磨犯人的刑吏心头一凛,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霍某无罪,何招之有?”霍昭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尔等不过是听命行事的小卒,何必枉做恶人,徒增罪孽?”
那为首的刑吏强自镇定,色厉内荏地道:“侯爷,到了这里,嘴硬可不是明智之举!那密信和金令,可是从您府中搜出来的!人赃并获!”
“栽赃嫁祸,拙劣伎俩。”
霍昭冷哼一声,“尔等若敢动刑,无非是让霍某身上多几道伤痕。但你们需想清楚,今日之苦,他日必百倍奉还。”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笃定。
刑吏们面面相觑。
他们深知霍昭的威名和其在军中的影响力,更摸不透皇帝最终的真实意图。
若真在此地将这位名满天下的冠军侯折磨致死,万一事后翻案……那后果不堪设想。
一时间,刑室内气氛僵持。
霍昭闭目不言,仿佛入定的老僧,那份沉静与从容,反而让行刑者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最终,那为首的刑吏咬了咬牙:“哼!既然侯爷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咱们就慢慢耗!看谁能耗得过谁!”
他挥手带着人退了出去,铁门再次重重关上。
石室内恢复了寂静。霍昭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对方的攻势不会停止,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撬开他的嘴。
他必须尽快将消息传递出去。他缓缓抬起带着镣铐的手,目光落在墙角那些潮湿的、布满青苔的砖缝上。
暗卫无孔不入,这天牢之中,未必没有他布下的棋子。
他需要找到一个方法,一个只有他和暗卫才能理解的暗号……他蜷起手指,用指节在身下的一块石板上,以一种独特的、轻重不一的节奏,轻轻敲击起来。
这声音微不可闻,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穿透厚厚的石壁,向着黑暗深处传递而去。
他在下达指令:按兵不动,保护阿月,搜集反证,等待时机。
每一次敲击,都消耗着他巨大的心力。
他知道,这是一场与时间的赛跑,也是一场信念与阴谋的较量。
他相信阿月的机敏与坚韧,相信暗卫的能力,也相信……真相,终有大白于天下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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