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定策，兵分两路。唐玄两军在短暂的休整后，再次爆发出惊人的能量，带着霍邑、蒲坂两战大胜的余威与高昂的士气，滚滚向西。
蒲坂城内，秦琼雷厉风行，接过了镇守河东、安抚地方、整编降卒的重任。三万精锐被留下，协助他稳定这新得的战略要地。城头“唐”字大旗迎风招展，一队队士卒巡逻街巷，清点府库，接收城防。秦琼深知，自己肩上的担子不轻——守住河东，就是为西进的大军守住最坚实的后盾和最便捷的粮道。他一面妥善安置屈突通其部众，示以宽厚，稳定人心；一面严密监控四方，确保后方无虞。
而更多的唐军，则如同开闸的洪流，从蒲坂的西门、北门汹涌而出。李世民亲率的主力，旌旗蔽日，刀枪如林，沿着汾水河谷，浩浩荡荡开赴龙门渡口方向。战鼓隆隆，号角连绵，声势浩大至极。他们的目标明确无比——渡过黄河，兵锋直指关中门户潼关，以堂堂正正之师，叩关而入，震慑长安！
在这股浩荡洪流的侧翼，一支规模稍小、却更加精悍沉凝的部队，如同悄然出鞘的匕首，在某个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悄无声息地脱离了主干，折向西北。正是玄虎军。
他们没有打鲜明的旗号，甚至尽可能避开了大路，专拣偏僻小道行进。士卒衔枚，马裹蹄，一切能反光的器物都被仔细遮盖。过山风亲自率领哨探营最精锐的斥候，如同幽灵般散在前方数十里，清扫着一切可能暴露行踪的眼线。偶尔遭遇小股隋军巡哨或地方乡勇，都被无声无息地抹去，不留活口。这支军队，就像一头收敛了爪牙、在阴影中潜行的猛虎，朝着既定的目标——龙门渡上游另一处更隐秘的渡口疾行。
李晏与墨尘并辔而行，走在队伍中间。黑熊、雷豹、秦英、秦华等将领各司其职，统领着本部人马，沉默而高效地前进。三百铁浮屠重骑被拆分成数队，夹杂在行军队列中，沉重的马蹄踏在地上，发出闷雷般的响声，但在刻意控制的速度和松散队形下，并不十分引人注目。这支军队，就像一头收敛了爪牙、在阴影中潜行的猛虎，朝着既定的目标——龙门渡上游另一处更隐秘的渡口——疾行。
“世民兄率主力走龙门，大张旗鼓，是为‘正’。” 墨尘捻着胡须，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主力大军扬起的尘埃，低声道，“吸引潼关乃至长安守军的注意。我军潜行匿迹，从此处渡河，深入敌后，是为‘奇’。正奇相合，方是用兵之道。”
李晏点了点头，目光掠过两侧枯黄的山野。天气已寒，呵气成霜，但士卒们精神饱满，眼神锐利。连续的大胜和充足的补给，让这支军队保持着旺盛的斗志和体力。“屈突通新降，河东初定，薛举在西，李轨在北，长安犹在隋室之手。世民兄以正兵示形，压向潼关，乃是阳谋。而我等这支奇兵，便是破局的关键。渡河之后，方是真正考验。”
墨尘颔首：“正是。渡河之后，便是冯翊郡。此地虽非雄关漫道，却也是关中门户，必有隋军驻守。且我军孤悬敌后，无城可依，无援可待，一切补给、情报，皆需自筹。是龙是虫，便看此番了。”
“冯翊……”李晏默念着这个地名，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守将何人，兵力几何，布防如何，过山风应有消息传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骑快马从前路飞奔而回，正是过山风麾下一名哨探队正。他飞身下马，单膝跪地，压低声音急促禀报：“寨主，军师！前方三十里，已近预定渡口。过山风校尉令属下回报：渡口左近二十里内，未见大队隋军踪迹，仅有零星乡民，已妥善处置。对岸情况，校尉已亲自带人泅渡探查，最迟明晨必有回报。另，冯翊郡最新消息已到。”
“讲。”李晏勒住马。
“冯翊郡守，乃隋将丘行，麾下约有郡兵三千，分守郡城及各县。此外，月前有长安派来的一部禁军，约两千人，由左骁卫郎将张世贵统领，进驻冯翊，似为加强潼关侧后防御。如今冯翊郡内，约有兵五千。张世贵所部禁军装备精良，驻扎在郡城以北三十里的临晋，扼守要道。丘行本部郡兵，多分驻各县。另，据逃难百姓所言，冯翊郡内粮草颇丰，尤以临晋、合阳等县为甚。”
“张成贵？禁军？”李晏与墨尘对视一眼。这倒是个新情况。长安竟然往冯翊派驻了禁军，虽然人数不多，但足见对侧翼的重视。张成贵此人，倒也听说过，是员骁将。
“五千人……分驻各地……”墨尘沉吟道，“若集中兵力，据城而守，倒是个麻烦。如今分兵，倒是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关键在于，如何渡过眼前这道黄河天险，以及渡河之后，如何应对这张成贵。”
“渡河之事，交给过山风，我信他。”李晏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至于张成贵……是块硬骨头才好。啃下了他，冯翊必震，西进之路，方可畅通。”
他抬起头，望向西边苍茫的天际，那里是黄河的方向，也是他们即将踏上的、危机四伏却又充满机遇的敌后之地。
“传令全军，加快脚步，务必在明日拂晓前，抵达预定渡河点。渡河之后，隐蔽行踪，休整半日。斥候全部撒出去，我要知道冯翊郡内，一草一木的动静！”
“是！”
军令悄无声息地传遍全军。这支沉默的利刃，再次提速，向着黄河，向着那未知的战场，锋利地切去。
而与此同时，龙门渡口。李世民站在高大的楼船舰首，望着浩荡东去的黄河水，身后是绵延无尽的旌旗与舟筏。他已知晓玄虎军已悄然脱离，向更上游的隐秘渡口进发。
“破山兄弟，奇兵已出。”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期待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接下来，就看我这‘正兵’，能否将潼关的目光，牢牢吸引住了。传令！加速渡河！抵达对岸后，多树旌旗，广布斥候，擂鼓鸣金，务必要让潼关守军知道，我李世民，来了！”
“咚！咚！咚！”
震天的战鼓在龙门渡口敲响，声震数十里。唐军主力，开始浩浩荡荡地横渡黄河，直扑对岸的潼关方向。一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大戏，正式拉开了帷幕。而玄虎军这把暗藏的利刃，已然出鞘，寒光凛冽，直指冯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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