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彻底吞没了城市。
甜腻的泡芙和蛋挞安抚了陈范星的味蕾,也让她很快将叶辰那张因恐惧和剧痛而扭曲的脸抛诸脑后。
她哼着歌,拎着剩下的半个蛋挞,脚步轻快地回到了家。
然而,公园门口的血腥残局,并非无人见证。
就在陈范星离开后不久,老槐树另一侧更深的阴影里,一道穿着居家舒适运动服、手里还盘着俩核桃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正是吕洞宾。
他住在附近的高档小区,晚饭后习惯来公园溜达几圈,美其名曰“消化食,感悟自然”,实则就是老干部饭后遛弯,顺便听听广场舞神曲,看看人间烟火。
没想到今晚的“烟火”有点过于炸裂了。
他其实在叶辰开始“深情表演”时就差不多到了附近,本来想绕开,避免尴尬,毕竟是自己学校的学生,但还没等他转身,就目睹了叶辰从“苦苦哀求”到“突然暴起”再到“瞬间被控”、“双腿被废”、“惨烈扑街”以及最后“蛆虫蠕动”逃离的全过程。
吕洞宾当时就站在树影里,手里盘核桃的动作都停了,嘴角微微抽搐。
他修为高深,自然能清晰感知到陈范星出手时,那一闪而逝浩瀚如渊的恐怖力量。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且被陈范星刻意压制约束在极小范围内,但那质量,高得让他暗自心惊。
至于叶辰?吕洞宾对他本就没啥好感。这小子仗着家世和皮囊,在学校里没少惹是生非,撩骚低年级女生,搞小团体,风评极差。
只是他行事还算“聪明”,没闹出过无法收拾的大乱子,加上家里确实有点能量,吕洞宾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懒得为这种“小事”费神。
没想到这次踢到了陈范星这块钛合金钢板。
看着瘫在血泊里、拖着残腿疯狂爬行的叶辰,吕洞宾眉头皱了皱。
厌恶归厌恶,但毕竟是自己的学生,真死在这儿或者残废了没人管,传出去对学校声誉也是麻烦。
况且,叶辰家里那边也不好交代——虽然他不怕,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唉,现在的年轻人,火气真大,下手也没个轻重。”
吕洞宾摇头叹了口气,语气里听不出多少同情。
他慢悠悠地掏出手机,解锁,找到通讯录,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120吗?xx公园南门,有个年轻人摔伤了,腿好像出了点问题,流血不少,嗯,对,麻烦你们来一趟。身份?哦,江城国际精英中学的学生,叫叶辰。对,尽快吧,看着挺疼的。”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说完就挂了电话。
收起手机,他又看了一眼远处叶辰那缓慢蠕动、在昏暗路灯下拉出长长血痕的狼狈身影,撇了撇嘴。
“自作孽,不可活。能捡回条命,算你运气好。”
他低声嘀咕了一句,也懒得再去确认救护车什么时候到,或者上前“安慰”两句。
转身,背着手,继续他未完成的“消化食”溜达,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仿佛刚才那血腥一幕只是遛弯时不小心瞥见的一段无关紧要的街头实景剧。
至于师德?关爱学生?
拉倒吧,这种学生,不断条腿都不知道天高地厚。
吕洞宾毫无心理负担地想,脚步甚至更轻快了些。
……
市立医院,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VIp单人病房。
叶辰是在一阵阵尖锐的、深入骨髓的剧痛中恢复意识的。
眼前是惨白的天花板,鼻子里是浓郁的消毒水味道,耳边是医疗仪器规律而冰冷的“嘀嘀”声。
他愣了好几秒,意识才从混沌的剧痛和恐惧中挣扎着浮出水面。
医院……我还在医院……
他迟钝地想着,然后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公园,陈范星冰冷的脸,那无形的恐怖压力,膝盖被洞穿的剧痛,还有自己像条狗一样在尘土血泊中爬行的耻辱和绝望……
“不……不……是噩梦……一定是噩梦……”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哑声,不愿相信。他猛地用力,想要坐起来,想要看看自己的腿——
“呃啊——!” 更剧烈的疼痛从双腿膝盖处传来,瞬间席卷全身,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
他喘着粗气,额头上冷汗涔涔,颤抖着,一点点抬起脖子,看向自己的下半身。
被子下,双腿的位置,缠满了厚厚的、洁白的绷带,从大腿中部一直裹到小腿。
绷带下,是固定用的夹板和支架。他尝试着动一下脚趾,没有任何感觉。
再用力,还是没有任何感觉。仿佛那两条腿,已经不再属于他。
不是梦。
所有的侥幸和自欺欺人,在这一刻被冰冷的现实彻底击碎。
叶辰呆呆地望着自己被裹成粽子、毫无知觉的双腿,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一般的绝望。
眼泪,不受控制地、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滴在雪白的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完了。
彻底完了。
从今往后,他只能坐在轮椅上,或者拄着拐杖,成为一个需要人照顾、被人怜悯、甚至被人背后指指点点的残废。
曾经围绕在他身边奉承拍马的小弟会怎么看他?学校里那些女生又会怎么议论他?家族里那些本来就瞧不起他、觉得他只会惹是生非的长辈,又会怎么落井下石?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陈范星。
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甚至有点傻乎乎的学生。
那个他以为手到擒来、可以随意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小女生。
恐惧,如同最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心脏。
陈范星最后看他的那个眼神,那种绝对的漠然,以及举手投足间散发出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力量……他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觉得浑身发冷,后怕不已。
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敢对她动手?
后悔吗?后悔。肠子都悔青了。
如果时间能倒流,他绝对会离陈范星,离赵晓,离那个墨镜男,离所有跟陈范星有关的人和事,都远远的,越远越好。
可惜,没有如果。
他现在只能躺在这冰冷的病床上,拖着这双废腿,在无尽的疼痛、恐惧和悔恨中,慢慢咀嚼自己种下的苦果。
未来一片黑暗,他甚至不知道,等出了院,该如何面对那个已经天翻地覆的世界。
眼泪流得更凶了,但他连放声大哭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只能发出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曾经风光无限的“叶少”、“叶哥”、“辰哥”,此刻,只是一个躺在病床上、为自己的愚蠢和狂妄付出惨痛代价的可怜虫。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那间充满烟火气的小出租屋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陈怀生系着围裙,正在厨房里挥汗如雨。
锅铲翻飞,油烟机嗡嗡作响,空气里弥漫着红烧肉的浓香、清蒸鱼的鲜香和炒青菜的清爽气息。
自从师妹饭量与日俱增,他被逼无奈,厨艺倒是以坐火箭的速度飙升,虽然比不上巨灵神大厨的水平,但也算脱离了“厨房杀手”的范畴,达到了“家常菜小能手”的境界。
他正把最后一道蒜蓉西兰花装盘,就听见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陈范星提着个小纸袋,推门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点吃饱喝足后的餍足红晕。
“回来啦?干什么去了,这么晚。” 陈怀生随口问道,把菜端上桌。
他其实心里有点打鼓,下午回来没见着人,生怕这傻丫头又脑子一抽去找叶辰了。
虽说有白煞暗中看着,但总归不放心。
陈范星把手里的小纸袋放在茶几上,换了拖鞋,走到餐桌边,很自然地帮忙摆碗筷,语气平淡地回答:
“哦,去找了趟叶辰。”
陈怀生心里“咯噔”一下,手上动作都慢了半拍。
还真去了?!
他赶紧追问:“找他?找他干嘛?他没对你怎么样吧?”
虽然知道师妹实力强,但老父亲的心态让他本能地紧张。
“做了个了断。” 陈范星言简意赅,拿起筷子,眼睛已经盯上了桌上那盘油光红亮的红烧肉。
陈怀生听她语气平静,不像是吃了亏或者受了气的样子,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看来是去把话说清楚了,这倒是好事,快刀斩乱麻。他一边给师妹盛饭,一边随口道:“了断了就好。那种人,离远点对。他……没纠缠你吧?”
“没有。” 陈范星摇头,夹起一大块颤巍巍的五花肉放进嘴里,满足地眯起眼睛,含糊地补充了一句,“谢谢师兄。”
陈怀生一愣,给她夹菜的手停在半空:“谢我?谢我什么?” 他有点莫名其妙,难道谢他做的红烧肉好吃?
陈范星咽下嘴里的肉,又扒了口饭,才抬起头,看着陈怀生,眼神清澈,语气认真:“谢谢你和白煞哥。要不是你们,我真看不出来叶辰居然是这种人。”
陈怀生心里“卧槽”一声,差点把饭碗扣自己脸上。
她怎么知道的?!
他脸上努力维持镇定,干笑两声:“哈?什么我跟白煞?我们干啥了?你看出来啥了?叶辰本来就不是啥好人,苏灵不也老说吗?”
陈范星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师兄你别装了”,然后低下头继续专心对付排骨,嘴里嘟囔道:“我神识是摆设吗?天天有一个真气强度爆表、还鬼鬼祟祟躲来躲去的人在我周围晃悠,我想不发现都难。还有白煞哥,身上的气息跟学校里其他人都不一样……你们俩凑一块,还能是干嘛?”
陈怀生:“……”
好吧,他忘了这茬。自家师妹对能量波动敏感得变态。
自己和白煞那点隐匿功夫,在近距离的情况下,能瞒过她才怪。
白煞身上那点比周围学生强上不少的气息,估计也逃不过她的感知。
失策,大大的失策!光顾着防叶辰,忘了自家师妹才是最大的“人形雷达”!
他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讪笑道:“咳……这个……我们这不是怕你吃亏嘛。那小子一看就没安好心。没想到你早就发现了……”
感情自己和白煞这几天上蹿下跳、斗智斗勇的“护妹行动”,在师妹眼里可能跟猴戏差不多。
“嗯,发现了。” 陈范星点点头,又夹了一筷子鱼,吃得喷香,显然没把师兄的“暗中保护”当回事,或者说,压根没觉得需要保护。“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们。让我看清他了。”
陈怀生看着师妹那副没心没肺、吃得香甜的样子,心里那点尴尬也散了。
看这样子,叶辰那事儿算是彻底翻篇了,师妹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胃口也一如既往的好,好事。
他心情放松下来,也给自己盛了碗饭,坐下开吃。
吃了两口,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毕竟师妹说“做了个了断”,他有点想知道是怎么个“了断”法。是骂了一顿?还是打了……
等等,以师妹的性格,骂人可能不太擅长,打人……
“对了,范星,” 陈怀生装作随意地问,“你刚才说跟叶辰‘做了个了断’,具体……是怎么了断的?没动手吧?咱们现在是文明人,要以理服人……”
他试图给师妹灌输一点“和谐”理念。
陈范星正专心致志地挑着鱼刺,闻言头也不抬,语气平淡地说:
“哦,我把他腿打断了。”
“咳!咳咳咳——!!!” 陈怀生一口饭呛在气管里,顿时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脸涨得通红,眼泪都飙出来了。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旁边的水杯灌了一大口,好不容易才顺过气,瞪着陈范星,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你……你说什么?!腿……腿打断了?!两条都断了?!”
“嗯。” 陈范星终于挑干净了鱼刺,心满意足地把嫩白的鱼肉送进嘴里,点了点头,补充道,“用真气剑扎的膝盖,骨头和筋应该都碎了,好得比较慢。”
陈怀生:“……”
他张着嘴,看着对面一脸坦然、甚至因为吃到美味鱼肉而微微眯起眼睛的师妹,脑子有瞬间的空白。
这几个词在他脑子里组合、回放,然后自动播放出叶辰抱着粉碎性膝盖、在病床上哀嚎打滚、或者后半生与轮椅拐杖为伴的凄惨画面。
短暂的震惊和“卧槽师妹你这么虎”的情绪过后,陈怀生心里涌起的,竟然不是担忧责备或者觉得师妹下手太狠。
担心?叶辰那小子咎由自取,敢对师妹动歪心思,还持械威胁赵晓,废他两条腿算轻的!没要他小命已经是师妹遵纪守法了!而且师妹有分寸,只是废腿,没要命,也没波及无辜,这控制力可以啊!
责备?凭什么责备?师妹这是自卫!是清除潜在威胁!是保护自己和朋友!做得对!做得好!就是……嗯,方式稍微直接了点,不过结果喜人。
他突然觉得,废个把不知死活的人渣腿,好像……确实不算什么大事?
甚至,他心底某个角落,诡异地升起了一丝“不愧是我师妹”的骄傲感。
行,有我老陈家的风范!能动手绝不瞎吵吵,一击必杀,不留后患!
虽然总说要慈悲为怀、以德服人,但对付叶辰这种货色,显然物理超度更有效!
他竟然奇异地平静下来,甚至给自己又夹了一筷子红烧肉,边嚼边点了点头,用一种混合着无奈、纵容和一丝微妙赞许的语气说道:
“哦……打断了啊。行吧,断了就断了。那小子自找的。下次……呃,我是说,以后遇到这种事,下手可以再……斟酌一下力道?不过这次就算了,干得……还算利索。”
说完,他继续埋头吃饭,今晚的青菜有点咸。
陈范星“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盘子里最后一块排骨吸引了过去。
小小的出租屋里,饭菜香气四溢,兄妹俩对坐而食,气氛温馨和谐。
窗外夜色宁静,仿佛什么都从未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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