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墨色身影,不是张清辞,又能是谁?
她依旧是一身清冷,目光扫过屋内众人,最后定格在陆恒身上,当其他人都不存在一般。
陆恒瞳孔一缩,猛地站起身:“张清辞,三日之期未到,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清辞缓步走进,姿态从容,声音平静无波,却散发着不可抗拒的威严:“我改主意了,等待令人厌烦。陆恒,你是我的赘婿,是张家的人,何时回府,自然由我说了算。”
“你!”
陆恒气得浑身发抖,这女人竟连最后三天的缓冲期都要剥夺。
林慕白上前一步,拱手道:“张小姐,还请三思。陆兄才华横溢,将来必有一番作为,你如此强逼,岂非毁他前程?于你张家声誉,怕也有损。”
张清辞目光微转,落在林慕白身上,嘴角泛起一抹冷嘲:“林公子此言差矣!我接我自家逃家的夫婿回府,严加管教,以免他辱没门风,正是为了维护我张家的声誉,何来有损之说?”
她语气一顿,再次看向陆恒,眼神尖锐,“至于前程?他的前程,从一开始,就与张家绑在一起。”
苏明远也忍不住开口:“清辞小姐,感情之事,强求不得,陆兄与楚姑娘两情相悦,何不成人之美?”
“成人之美?”
张清辞如同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屑一笑。
她轻轻挑眉,目光扫过一旁脸色苍白的楚云裳,又回到陆恒脸上,那眼神深处,翻涌着压抑已久的情绪,“苏公子莫非忘了,我才是他扣头拜堂的妻子,也是律法承认的妻子,一个赘婿,一个风尘女子,谈何两情相悦?不过是无媒苟合罢了。”
“张清辞!”
陆恒再也压抑不住怒火,额角青筋暴起,厉声喝道,“你非要如此卑鄙,如此疯狂吗?用这种手段,你就觉得痛快?”
“卑鄙?疯狂?”
张清辞重复着这两个词,突然冷笑起来,那笑声越发癫狂颤抖起来,“陆恒!矿洞里,我为你挡开碎石,肩骨险些断裂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我卑鄙?你我相互扶持,寻找生路的时候,你怎么不觉得我疯狂?”
张清辞说着,又向前逼近一步,目光灼灼,像是要将他烧穿,“现在你想回到你的温柔乡,想和别的女人双宿双飞了,就觉得我卑鄙疯狂了?”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愤与不甘:“这是你欠我的,欠张家的。”
张清辞死死盯着陆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又带着滚烫的恨意:“你的人,你的命,包括你现在想拼命守护的这一切,楚云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要我想,都能轻而易举地毁了它,或者,掌控它。”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得在场所有人鸦雀无声。
林慕白等人面露骇然,他们从未见过张清辞如此失态,如此直白地展露她那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和掌控力。
陆恒看着她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眼中那复杂难辨的痛苦与决绝,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矿洞中,那一幕幕生死与共的场景不受控制地浮现脑海,与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女子交织在一起,一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陆恒知道,张清辞此刻并非全然虚张声势。
那两张薄薄的纸,在她手中,就是能定人生死的利刃。
为了保护楚云裳,为了保护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不让他们背负“逃奴”和“奴籍”的万世骂名,他此刻,没有别的选择。
滔天的怒火如同被冰水浇灭,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屈辱。
陆恒挺直的脊梁,在这一刻,微微佝偻了一些。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沉寂的灰败。
“好。”
陆恒仿佛也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沙哑,“我跟你回去。”
“陆郎!”楚云裳惊呼出声,泪如雨下。
陆恒没有回头看她,他怕自己一看,就会动摇这屈辱的决定。
他转向一旁的沈七夜,低声吩咐,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七夜,我走之后,云裳和她腹中的孩子,就交给你了,务必护她们周全。”
沈七夜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声音压抑着愤怒与忠诚:“公子放心,只要沈七夜有一口气在,绝不让夫人和小主子受半分伤害。”
陆恒点了点头,不再看任何人,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张清辞。
张清辞看着他终于屈服,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快意,又似更深的空虚。
她面无表情地转身,率先向外走去。
陆恒如同被无形线绳牵引的木偶,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走出红袖坊,晚风凛冽。
没走多远,便碰上了闻讯匆匆赶来的赵端和周崇易。
两人显然是想做最后的努力。
“张小姐。”
赵端开口,试图缓和气氛,“陆恒既然已答应考虑,何不再宽限两日?凡事好商量…”
张清辞停下脚步,对着赵端和周崇易微微福了一礼,姿态优雅,无可挑剔,然而说出的话却冰冷如铁:“赵大人,周大人,清辞此举,并非意气用事。赘婿逃家,有辱门风,此为一;其身契仍在张家,受律法保护,我身为家主,有权带其回府管教,此为其二。”
“于情于理于法,清辞皆站得住脚,莫非二位大人觉得,我朝律法,可以任由人践踏?还是觉得,我张家门风,可以任由人玷污?”
张清辞看似言辞谦卑,语气平和,但引用的律法条款和家族规矩,却将赵端和周崇易所有劝解的话都堵了回去。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张清辞已将此事彻底纳入“家务事”和“合乎律法”的范畴,他们身为地方官,确实难以强行干涉。
“这…唉,张小姐既然心意已决,本官也不便多言了。”
赵端最终只能叹息一声,让开了道路。
周崇易摇了摇头,拍了拍陆恒的肩膀,低声道:“暂且忍耐。”
陆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路无话。
回到张府,那熟悉又陌生的高门大院,此刻在陆恒眼中,宛如一座华丽的牢笼。
张清辞直接将他带回了主院,指派了心腹婆子和护卫精心“伺候”。
“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此院半步。”
张清辞留下这句冰冷的话,便转身离去,甚至没有再多看陆恒一眼。
院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陆恒站在庭院中,看着四四方方的天空,只觉得一股愤怒与憋屈充斥胸腔,几乎要炸裂开来。
他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刺痛感,却远不及心中的万一。
他想咆哮,想反抗,想用自己如今掌握的武力和财富,将这一切砸个粉碎。
可是,他不能。
那两张契约的合法性,如同最坚固的锁链。
张家在杭州盘根错节的权势,远非他目前积累的力量可以正面抗衡。
他若动用武力,不仅救不了云裳和孩子,反而会坐实罪名,将所有人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力量。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在某些根深蒂固的规则和权势面前,个人的勇武和财富,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他,陆恒,穿越而来,曾以为可以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和能力搅动风云,此刻却像一头被拔掉了利齿尖爪的困兽,被困在这精致的庭院之中,动弹不得。
夜色渐深,寒露浸衣。
陆恒却浑然未觉,他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唯有胸腔中那团燃烧的怒火与不甘,证明着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这,仅仅是他被困牢笼的第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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