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紧不慢地向前淌。
赵淑芬的孕肚日渐明显，行动开始有些笨拙，但精神头却很好，脸上总是带着将为人母的柔和光晕。
苏明宇去省城进修的事已经定下来，就在两个月后。
他心里惦记着家里，但机会难得，赵淑芬和林晚书都劝他安心去，家里有她们互相照应。
去小刘护士家做小孩衣服的事也提上了日程。首要的，自然是先去买布料。
这天是周日，天气晴好。
周凛川在家看着两个孩子，林晚书和赵淑芬便结伴去市里最大的那个百货商场。那里二楼有个布料柜台，花色比供销社齐全不少。
公共汽车上人不少，周凛川特意把两人送到车站，看她们上了车才离开。林晚书给赵淑芬找了个靠窗的座位，自己站在她旁边护着。
“哪有那么娇气。”赵淑芬笑道，手却下意识地护在小腹前。
“小心点总没错。”林晚书说。
到了百货商场，里面果然比平日热闹。她们径直上了二楼。布料柜台前人也不少，大多是女人，围着长长的柜台，手指捻着悬挂的布样，或低头看柜台里卷着的布匹，低声商量着花色质地，空气里弥漫着新布特有的、淡淡的浆洗味道和染料气息。
售货员是个四十来岁的女同志，声音响亮，手脚麻利。
见到赵淑芬显怀的肚子，态度格外和软些：“同志，看点什么布？给孩子做还是自己穿？”
“看看给孩子做夏衣的棉布，要软和透气的。”赵淑芬说。
“哦，那这边看。这几匹都是新来的细棉布，纱支细，不糙皮肤，颜色也鲜亮。”售货员热情地介绍着，扯开几匹布的边角让她们摸。
林晚书和赵淑芬凑在一起，细细地看，用手指反复摩挲感受布料的厚薄与柔软度。
色彩真是丰富：鹅黄、浅粉、天蓝、豆绿，还有印着白色小碎花、红色小圆点的，看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这块浅粉的，给安安做件小罩衫肯定好看，衬她白。”赵淑芬指着一匹印着极淡小梅花的粉布说。
“是好看。”林晚书点头，又看向一匹淡黄色的，“这个颜色也鲜亮，不挑人。给你肚子里这个，不管男孩女孩，做件小肚兜都好。”
两人商量着，又挑了一块天蓝色带白色云朵图案的，和一块豆绿色素净的棉布。
“要不要再扯点白色的确良？做个小衬里，或者镶个边，也凉快。”售货员建议。
“行，再来三尺白色确良。”赵淑芬点头。
轮到林晚书挑，她给安安选了一块红白格子的，一块浅蓝色带小鸭子的。想到周轩长得快，去年的夏衣袖子短了，又给他扯了一块藏青色的卡其布做短袖衬衫。
“同志，再给裁一尺这个红布头。”林晚书指了指零料筐里一块颜色正红的小布头，“给孩子们做几个红领巾角，缝在衣服里头，讨个吉利。”这是老辈人传下来的说法，小孩衣服里缝点红，辟邪保平安。
“好嘞！”售货员利落地量布、裁剪、打算盘、开票。布票和钱递过去，一大包软乎乎的布料就到了她们手里。
买好了布，两人心里都踏实又欢喜。看看时间还早，赵淑芬提议：“去楼下看看毛线吧？我想给明宇织件薄点的毛衣，夏天晚上在医院值班，有时候也凉。”
“行啊。”
毛线柜台在楼下，颜色不如布料那么鲜艳，但质感柔软。赵淑芬挑了一种浅灰色的混纺细线，摸着很软。“这个颜色他穿合适，也好配衣服。”她想象着苏明宇穿上新毛衣的样子，嘴角不自觉漾起笑意。
林晚书也看了看，家里暂时不缺毛线，就没买。
从百货商场出来，阳光正好。两人手里都提着鼓鼓囊囊的布包，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心情格外舒畅。
“等从刘护士那儿拿了衣服样子，我就开始裁。”赵淑芬计划着，“趁现在身子还不算太重，赶紧做出来。”
“嗯，我那儿有新的划粉，回头给你拿过去。”林晚书说，“你也别累着，慢慢做。苏大夫不是还有两个月才走吗？来得及。”
“我知道。”赵淑芬抚了抚布料，眼神温柔，“我就是想，在他去省城前，尽量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让他走得安心些。”
路过一个卖冰棍的小推车，林晚书给赵淑芬买了一根豆沙的，自己买了一根白糖的。
两人就站在街边的树荫下，慢慢吃着。
甜甜凉凉的滋味化在嘴里，驱散了走路的微热和疲惫。
“晚书，”赵淑芬咬了一口冰棍，忽然说，“等这孩子生了，不管是儿是女，小名我都想好了。”
“叫什么？”
“叫‘和和’。”赵淑芬看着街上往来的人流，声音轻柔，“‘和气’的‘和’。这孩子来得不容易，是大家伙儿和气帮忙，是我们家经历了些事后的新盼头。希望他（她）以后，平平和和，顺顺当当。”
林晚书细细品着这个名字，点了点头：“和和……好听，寓意也好。小和和，肯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赵淑芬笑了，眉眼弯弯，映着初夏的阳光，充满了对未来的笃定与期待。
她们吃完冰棍，继续往车站走。
手里的布料包裹随着步伐轻轻晃动，里面不仅裹着柔软缤纷的棉布，更裹着两个母亲细密的心意、对孩子的爱怜、对丈夫的牵挂，以及对即将到来的、热闹而充满生机的夏天的所有美好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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