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双岸齐备越冬事
腊月初八的清晨，雪又落了一层，把青风村裹得像块浸了蜜的年糕。我刚扫完门前的雪，就看见沈未央端着个木盆从巷口走来，盆里摞着几件棉衣，棉絮在雪光里泛着白。
“我娘说，你的棉衣该拆洗了。”她把木盆放在廊下，红围巾上沾着的雪粒很快化成水，“昨儿见你袖口磨破了，正好趁今儿天好，重新纳层布。”
灶房里的炉火正旺，李奶奶坐在炉边纳鞋底，线轴上缠着两色线——这边的棉线白生生，对岸的麻线带着点黄。“未央这丫头，前儿就念叨着你的棉衣，”李奶奶把针在头皮上蹭了蹭，“说男孩子野，衣服磨得快，得用最结实的线。”
沈未央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炉边，拿起我的旧棉衣拆起来。棉絮里滚出几粒麦壳，是去年收麦时沾的，她捡起来吹了吹，笑着塞进炉里：“还藏着两界田的味儿呢。”拆到袖口时，她忽然“呀”了一声，“你看这补丁，还是去年我娘给缝的。”
补丁是用蓝印花布打的，边角已经磨得发白。我凑过去看，布纹里还缠着根细银线，是通魂阵散落后捡的，当时觉得好看，就让她娘缝在了里面。“这银线还没断呢。”
“银线结实，”沈未央拈起银线对着光看，“就像咱们的日子，看着磨出了毛边，里面的线早拧成一股了。”她把新布铺在棉絮上，穿针引线时，炉火在她睫毛上投下小小的影子，针脚走得又密又匀，比上次的小鸭子工整多了。
李奶奶纳完鞋底，往炉里添了把耐烧木：“粥熬好了，来喝碗腊八粥。”陶罐里的粥冒着热气，里面的糯米、红豆、莲子，一半是这边粮仓的，一半是对岸沈未央家送的，熬得糯糯的，甜香混着炭火的暖漫了满灶房。
沈未央喝着粥，忽然指着我的棉衣：“等下缝好，我给你绣个东西。”她从兜里掏出块红布，上面绣了半只兔子，“还差半只，你帮我扯着布边，我绣快点。”
我按住布角，看她的银针在红布上穿梭。兔子的耳朵刚绣完，窗外的雪忽然大了，孩子们在巷口堆雪人，笑声顺着门缝钻进来。“绣好了！”她举起棉衣，红布上的兔子睁着圆眼睛，嘴里叼着根胡萝卜，胡萝卜缨子上还缀着颗银线绣的星星。
“好看吗？”她仰着脸问，鼻尖沾了点线头。
“好看。”我接过棉衣往身上穿，新纳的布面贴着皮肤，暖得像揣了个小炉。炉里的炭火“噼啪”响，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胳膊碰着胳膊，分不清谁是谁的。
李奶奶笑着收拾碗筷：“等过了小年，让未央娘给你做件新棉袄，用两界的棉花混着弹，保准比这还暖。”
沈未央的脸又红了，低头往炉里添柴：“还、还要绣个大的图案，绣两界田的麦子，穗子要垂到衣角。”
雪还在落，灶房的烟从烟囱里钻出去，和对岸沈未央家的烟在半空缠成一团。我摸着棉衣上的兔子，忽然觉得，这冬日的暖，不止在炉火里，在粥碗里，更在这穿针引线的细碎里——银线缠着布，布裹着棉，棉里裹着的，是两界人凑在一起的日子，缝缝补补，却越织越密，越裹越暖。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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