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暖炉边的酿春事
晨霜刚落在窗棂上，沈未央就抱着个陶瓮闯进了屋。瓮口用红布扎得紧实，她解开绳结时，一股混着米香和桂花甜的气息漫开来，在冷飕飕的空气里绕了个圈。
“我娘说，昨晚的月光正好，把新蒸的糯米拌了桂花酒曲，封在瓮里埋进灶边暖土里，过些日子就能酿成两界酒。”她把陶瓮往炕边的暖炉旁挪了挪，炉子里的炭火正红，映得她鼻尖泛着粉，“你闻，这酒曲里掺了你们那边的麦芽粉，我爹试了三次才配好比例，说这样酿出来的酒，既有米香又带点麦甜。”
我伸手碰了碰陶瓮，土坯外壳还带着点灶膛的余温。窗外的风卷着枯叶打在窗纸上，暖炉里的炭偶尔“噼啪”爆一声火星，倒显得屋里格外静。沈未央从灶上拎来铜壶，往炉边的小泥炉上一坐，水“咕嘟”冒起细泡时，她又摸出两个粗瓷碗，抓了把炒得焦香的南瓜子放进去。
“等会儿温点去年的陈酿，就着这瓜子试试？”她眼睛亮得像盛了炭火，“我娘说，冬酿要在炉边守着，听瓮里的酒发酵时‘滋滋’响，才知道火候到没到。就像你们那边做果酱，得盯着锅里的泡泡，急不得。”
正说着，沈未央的爹扛着捆干柴从后门进来，沾了满身的霜气。他把柴往炉边一靠，搓着冻红的手笑道：“瓮埋得浅了些，夜里起了风，怕是不够暖。”说着便拿起铁锹，在炉边挖了个半尺深的坑，“灶膛土最养酒，再埋深点，让炭火的热气慢慢渗进去，比单靠暖炉稳妥。”
沈未央蹲在旁边帮忙扶着陶瓮，红布在她肩头晃悠。她爹填土时，她忽然想起什么，跑回里屋抱来个小布包，打开一看，是些晒干的金橘瓣。“加这个进去，”她小心翼翼往瓮口缝隙里塞了几片，“上次你带的蜜饯里，我最爱这金橘的味，混在酒里，说不定能酿出阳光的味道。”
土埋到瓮颈时，沈未央的娘端着个木托盘进来，盘里放着两碗冒着热气的姜茶。“天凉，先暖暖身子。”她把茶碗递过来，指腹上还沾着面粉，“等这瓮酒酿成，正好赶上祭灶，到时候请你那边的街坊也来尝尝，就着炉边的炭火，配着刚出锅的糖瓜，才算过冬。”
姜茶辣得人舌尖发麻，暖意却顺着喉咙往下淌，直抵丹田。暖炉里的炭渐渐化成白灰，沈未央的爹又添了块新炭，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坑边的土都泛着浅红。陶瓮安安静静卧在土里，像藏了个暖乎乎的秘密，只等日子把它酿成甘醇。
沈未央剥着瓜子，忽然侧耳往炉边凑了凑，轻声说：“你听，是不是有‘滋滋’声？”我也屏住气，果然，土下传来极轻的细响，像春草顶破冻土，又像晨露落在花瓣上，细微却执拗。
风还在窗外吼，暖炉的热气裹着米香、桂甜，还有新添的金橘味，在屋里慢慢晕开。我望着炉边那个鼓囊囊的土包，忽然觉得，这埋在暖土里的不只是一瓮酒，还有两界的日子，被炭火烘着，被人心暖着，正悄悄发酵出最踏实的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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