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月下摘瓜线初成
秋老虎赖在枝头不肯走,傍晚的风里还带着燥热。沈未央坐在门槛上,手里绕着根黄线——是崔杋按她说的,用栀子果煮了染好的,线在指间绕出小小的圈,像极了南瓜藤的卷须。
“线够不够?”崔杋从院外进来,手里提着个竹篮,篮底铺着层荷叶,“我又摘了些栀子,要是颜色浅了,再煮一锅。”
沈未央把绕好的线团放进竹筐——就是那只刚编好的藤筐,筐里已经装了小半筐青梅果干,黄线团放在旁边,倒像朵蜷着的南瓜花。“够了,”她捏着线头比了比,“这颜色正好,不深不浅,绣南瓜叶正合适。”
崔杋凑过来看她手里的线,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指尖:“你打算绣在哪里?我那件旧布衫的袖口破了个洞,正好补补。”
沈未央的脸腾地红了,把线往筐里一塞:“谁要绣你的布衫,我想绣个帕子。”她起身往灶房走,“娘留下的那个竹绷,我找出来了,今晚就能试着绣两针。”
崔杋看着她的背影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月光——今晚的月亮很亮,把院子照得像蒙了层纱,东墙的南瓜架上,白天藏在叶缝里的南瓜,此刻倒像挂了个个绿灯笼,在风里轻轻晃。
“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往南瓜架那边走,“那个小南瓜该摘了,再长就老了,刻不成坛子盖了。”
沈未央从灶房探出头,正看见他踮脚摘南瓜的样子。月光落在他背上,把影子投在地上,像片被拉长的南瓜叶。他手里的小南瓜已经长到拳头大,绿皮上泛着淡淡的白霜,摸着硬邦邦的。
“你看这纹路,”崔杋把南瓜举到她面前,借着月光指给她看,“天然就带着圈,刻出来肯定好看。”他忽然压低声音,“等刻好了,我偷偷给你那坛新腌的青梅盖上,不让爹发现。”
沈未央“噗嗤”笑了:“爹才不管呢,他巴不得你多弄些新鲜花样。”她接过南瓜,指尖触到上面细密的绒毛,心里忽然软乎乎的,“今晚月色好,你要不要现在就刻?”
“好啊!”崔杋眼睛一亮,转身去柴房找刻刀,“我娘以前说,月下刻木头最好,能看清纹路里的气,刻出来的东西不容易裂。”
两人搬了张小板凳坐在院心,崔杋把南瓜放在膝头,刻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刀刃在月光下闪着亮。他没立刻下刀,只是用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南瓜的表皮,像在和它说悄悄话。
沈未央坐在旁边,手里拿着竹绷和针线,却没心思绣,只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月光在上面投下浅浅的影,刻刀悬在南瓜上方,迟迟没落下。
“怎么不刻?”她忍不住问。
“在想刻什么图案,”崔杋侧过头,眼里映着月光,“刻青梅?还是刻南瓜藤?”
沈未央想了想,指着藤筐里的黄线团:“刻卷须吧,就像这线绕的圈,也像南瓜藤攀竹竿的样子。”
崔杋点头,刻刀终于落下,刀刃贴着南瓜的纹路游走,簌簌落下细碎的瓜皮,像撒了把绿星星。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弄疼了南瓜,月光顺着刀痕淌进去,把刻出的卷须照得格外清晰。
沈未央手里的针不知不觉穿好了线,她对着月光举起针,黄线穿过针眼的瞬间,倒像把月光也缝进了线里。她低头往布上绣,第一针下去,正好绣出个小小的卷须,和崔杋刻的南瓜上的纹路,竟有几分像。
“你看,”崔杋忽然停下刀,把南瓜举起来,“成了。”
月光下,南瓜盖上的卷须一圈圈绕着,收尾处还刻了片小小的青梅叶,纹路浅浅的,像用月光画上去的。沈未央把刚绣了半片叶的帕子递给他看:“你看我的,也像那么回事。”
崔杋接过帕子,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绣错的地方——那里多了个小小的疙瘩,像颗没长圆的青梅。他没说破,只轻声道:“比我刻的好看。”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混着风吹南瓜叶的沙沙声。藤筐里的果干散发着淡淡的酸香,新刻的南瓜盖放在旁边,黄线团滚到了沈未央脚边。月亮慢慢往天上爬,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藤筐里纠缠的果干,又像帕子上绕着的线,分不开了。
“该睡了,”沈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明儿还得去地里收玉米。”
崔杋把南瓜盖放进藤筐,沈未央把帕子和针线收起来。两人一起往屋里走,脚步踩在月光里,像踩在浸了蜜的青梅酒里,软软的,甜甜的。
东墙的南瓜架上,最后一片叶子被风吹得翻过身,露出背面细密的绒毛,像在悄悄记下这月光里的事。而那只刻好的南瓜盖,在藤筐里静静躺着,等着明天被盖在新腌的青梅坛上,把这月色和心事,都封进坛子里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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