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瓜熟蒂落酱成时
南瓜架下的影子一天比一天长，最大的那个南瓜已经长得像个圆鼓，绿皮上的白霜厚了些，用手指一掐，硬邦邦的——是该摘了。
沈未央提着藤筐站在架下，看着崔杋踮脚够南瓜。他的胳膊举得老高，袖口的补丁在阳光下晃了晃，那是她用黄线补的，针脚虽不匀，却异常结实。“小心别拽断藤子，”她叮嘱道，“旁边还有几个小的没熟呢。”
“知道。”崔杋的声音从叶缝里钻出来，带着点闷响。他握住南瓜底部，轻轻一旋，“咔”的一声，瓜蒂断了，沉甸甸的南瓜落在他怀里，压得他踉跄了一下。
“我说吧，够大吧？”他把南瓜抱到石桌上，绿皮在光下泛着瓷光，上面的藤纹和他刻的南瓜碟一模一样。沈未央伸手比了比，几乎有她的胳膊长，忍不住笑：“够做三个南瓜碗了，还能剩点做南瓜饼。”
崔杋摸出刻刀：“先刻碗，等下用新熟的南瓜做酱，盛在刚刻好的碗里，才算应景。”他的刀尖刚碰到瓜皮，忽然停住，“你说刻什么花纹？还是藤须吗？”
“刻青梅吧，”沈未央蹲在旁边看，“枝上结着果子，配南瓜正好。”
刻刀在南瓜上游走，簌簌落下的瓜屑带着清苦的草木气。崔杋的动作很稳，青梅的枝桠在绿皮上慢慢显形，果子圆圆的，像极了竹匾里晒着的青梅。沈未央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发现他耳后沾着片南瓜叶，嫩黄的，像颗小小的心。
“别动。”她伸手把叶子摘下来，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耳廓，烫得像被阳光晒过的石板。崔杋的肩膀僵了僵，刻刀差点打滑，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
灶房里飘来南瓜的甜香——沈父正在蒸南瓜，要做南瓜酱。蒸熟的南瓜捣成泥，拌上晒好的青梅末和冰糖，装在陶罐里封好，等上半月，就是酸甜绵密的南瓜青梅酱。
“酱得封在阴凉处，”沈父把陶罐放进地窖，“跟去年的青梅酒挨着，让酒香渗进去点，味道更特别。”他看着跟在后面的两人，忽然说，“过几日镇上有庙会，你们去逛逛，给未央扯块新布，做件秋衫。”
“我也去！”崔杋立刻接话，“想给透光石配个木座，找木匠师傅打个藤纹的，正好嵌在青石板旁边。”
沈未央的心跳快了半拍，低头看着自己的布鞋——鞋尖磨破了点，是该换双新的了。她想起庙会的糖画，去年崔杋给她买过一个青梅形状的，甜得齁人，却让她记了好久。
南瓜碗刻好时，夕阳正把院子染成橙红色。三个碗并排放在青石板上，青梅花纹在光下仿佛活了过来，和石板上的藤纹缠在一起，像幅画。崔杋拿起一个，往里面舀了勺刚做好的南瓜酱，递到沈未央嘴边：“尝尝？”
酱的甜混着青梅的酸，在舌尖化开，绵密得像要化在心里。沈未央咬了一口，看见崔杋嘴角沾着点酱，像颗小小的金豆子，忍不住伸手给他擦掉。
“甜吗？”他问，声音有点哑。
“甜。”沈未央点头，脸颊比酱还烫。
院外的青梅树影被拉得很长，枝头的果子又黄了些，再过几日就能摘了。南瓜架上的小南瓜还在慢慢长，最大的那个已经变成了他们手中的碗，盛着新做的酱，像盛着整个夏天的甜。
夜里，沈未央躺在床上，听见崔杋在院子里收拾藤筐——他总爱睡前把东西归置好，说明天要把晒透的青梅果干装进去。窗台上的青石板透着月光，透光石里的藤纹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有人在轻轻摇晃。
她摸了摸枕边的帕子，上面的南瓜藤和青梅叶绣得愈发鲜活。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南瓜酱，要慢慢熬，细细拌，才能把酸的、甜的、苦的，都融在一起，酿成独属于他们的味道。
而地窖里的南瓜青梅酱，正裹着陶罐，在酒香里悄悄发酵，等着半月后开封时，惊艳整个秋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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