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梅下埋种,静待春声
几场暖雨过后,院角的梅树落了大半花瓣,地上铺了层粉白的毯,踩上去软乎乎的,带着清苦的香。沈未央蹲在树下,手里捧着个陶碗,碗里是去年埋在酒坛里的青梅核,已经洗得干干净净,在阳光下泛着浅褐的光。
“埋在这里行吗?”她抬头问崔杋,他正拿着小锄头在梅树旁刨土,土块里还混着去年落下的梅蕊,早已化成了肥。
“行,”崔杋把土翻得松松软软,“梅树根下的土肥,又能挡住西晒,等开春准能发芽。”他去年在山里埋的桃核,今年就冒出了红尖尖,想来这青梅核也差不了。
沈未央小心地把青梅核撒进土里,每颗核之间隔出半尺远,像在给它们排好队。“去年的青梅酒,就是用这棵树上的果子酿的,”她指尖抚过梅树粗糙的枝干,“说不定长出的小树,也能结出酸溜溜的果子。”
“结了果子,再酿新酒。”崔杋拿起水壶,往土上浇了点温水,“等小树长到齐腰高,咱们就在旁边搭个竹架,让藤子爬上去,夏天能遮凉,秋天还能摘果子。”
沈父坐在廊下编竹筐,听见这话笑了:“你们俩倒会盘算,这核刚埋下去,就想着搭架子了。”他手里的竹条簌簌作响,很快就编出个圆圆的筐底,“我这筐编好,正好给你们装今年的新梅。”
沈未央的脸微微发烫,手里的水壶差点歪了。崔杋却接话:“爹编的筐结实,装再多果子也不怕漏。”说着,从兜里摸出颗炒得喷香的南瓜子,丢进沈父嘴里。
日头爬到头顶时,青梅核总算埋好了。崔杋找来几块平整的鹅卵石,围在土边,像给小树苗圈了个家。“这样浇水时就不会冲歪土了。”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忽然指着墙根,“你看那丛薄荷,发新芽了。”
沈未央凑过去看,果然,去年种的薄荷冒出了嫩红的芽尖,像刚出生的小娃娃,怯生生地探着头。“开春能泡水喝了。”她笑得眉眼弯弯,“去年你总在账本上打瞌睡,今年有薄荷水提神,准能把账算得清清楚楚。”
“那得你天天泡给我喝才行。”崔杋的声音里带着点赖皮,却让沈未央的心跳漏了半拍。
中午做的是青梅核焖饭,沈未央特意多加了把新米,饭香混着青梅的酸,在锅里咕嘟作响。小虎他们又跑来了,趴在院门口探头探脑,鼻尖抽动着,显然是被香味勾来的。
“进来吧,”沈未央扬声喊,“今天的饭管够,还有新腌的梅干当菜。”
孩子们欢呼着冲进院,围着灶台转圈圈。崔杋盛饭时,特意给每个孩子碗里多放了两块梅干,酸得他们直皱眉头,却又吃得津津有味。沈未央看着他们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盼着梅干焖饭,觉得那是天底下最好的吃食。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梅树下,新翻的土泛着湿润的光。沈未央坐在竹凳上,给崔杋缝补上山穿的布鞋,鞋面上绣了朵小小的青梅,针脚细密得像梅树的年轮。崔杋则在旁边削竹片,要给那丛薄荷做个小竹篱笆,免得被孩子们踩坏。
“你看,”崔杋忽然停下手里的活,“土好像动了一下。”
沈未央凑过去,果然,埋着青梅核的土里,有块土微微鼓了起来,像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两人屏住呼吸盯着看,却再没动静,想来是风刮的。
“急不得,”沈父的声音从廊下传来,“万物生长都有定时,该冒芽的时候,自然会冒出来。”
沈未央点点头,心里却悄悄盼着。她想象着青梅树苗破土而出的样子,想象着它们抽出新枝、长出绿叶,想象着几年后挂满青果的模样,就像想象着她和崔杋往后的日子,一点点扎根,一点点生长,稳稳当当,自有滋味。
暮色降临时,薄荷丛的竹篱笆搭好了,小巧玲珑的,像个精致的小院子。崔杋把最后一根竹条扎牢,忽然说:“等青梅树长起来,咱们在树下摆张石桌,夏天乘凉时,就能喝着薄荷水,吃着新摘的青梅了。”
沈未央抬头看向梅树,枝头还有几朵迟开的花,在暮色里闪着微光。她忽然觉得,这埋在土里的不只是青梅核,还有盼头——是对春天的盼,对新生命的盼,对往后岁岁年年的盼。
而这盼头,就像梅树下悄悄酝酿的生机,总有一天,会带着满枝的绿,满树的香,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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