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竹篮载暖，石上生春
晨露还凝在桃树叶上时，沈未央就被竹篮里的石子硌醒了。她夜里把装针线的竹篮放在枕边，那颗白石子滚到了枕下，凉丝丝的，倒比寻常的镇纸更让人安心。
推开窗，满院的桃花香涌进来，混着灶间飘来的米粥香。崔杋正蹲在井边淘米，晨光顺着他的发梢淌下来，把木盆里的米照得亮晶晶的，像撒了把碎银。
“醒了？”他抬头笑，手里的木勺在盆里搅出圈圈涟漪，“粥里放了红枣，你上次说爱吃甜的。”
沈未央走到井边，看见竹篮被他摆在石阶上，里面的针线摆得整整齐齐，那颗白石子压在绣了一半的春衫上，刚好镇住被风吹起的边角。“这石子真好用，”她指尖碰了碰石子，“比我娘留下的铜镇纸轻多了。”
“那是，”崔杋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在河边挑了半天才找着的，又圆又光，不伤料子。”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给你，昨天路过糖画摊，看见这个像桃花，就买了。”
油纸包里是个糖画，晶莹剔透的桃花形状，咬一口，甜得舌尖发颤。沈未央举着糖画，忽然觉得和院角的桃花重叠在了一起，连甜味都带着花香。
早饭时，李叔扛着锄头过来，看见竹桌上的春衫料子，直夸：“这颜色亮堂，穿在未央丫头身上，比桃花还好看。”他放下锄头，从布包里掏出个竹制的绷架，“给你做的绣绷，比你那个木头的轻，绣起来省力。”
绷架上还缠着圈细棉线，是李叔特意找的，说不容易磨坏料子。沈未央接过来，指尖抚过光滑的竹面，忽然想起他编竹桌时，手上磨出的水泡——那天他说“没事”，却偷偷在灶后用凉水浸了半天。
“谢谢李叔。”她把新绣绷摆好，刚要把春衫套上去，崔杋已经抢先一步，小心翼翼地把料子抚平，生怕扯出褶皱。“我来吧，”他说，“你绣的时候手轻，别累着。”
李叔在一旁看得直笑，拉着崔杋往院外走：“走，跟我去地里看看，去年种的土豆该出苗了，顺便给你那桃树再松松土。”
两人走后，沈未央坐在竹凳上，把春衫套在新绣绷上。竹绷轻得几乎感觉不到重量，金线在绸面上走得格外顺，半开的桃花渐渐有了模样，花瓣边缘的金线闪着光，像被阳光吻过的痕迹。
张婶来送新蒸的米糕时，看见她手里的活计，忍不住凑过来：“这桃花绣得活灵活现的，比镇上绣坊的花样还好。”她拿起块米糕，往沈未央嘴里塞，“尝尝，加了桃花酱，就是用你俩捡的落英做的。”
米糕的甜混着花香，在嘴里化开时，沈未央忽然瞥见竹篮角落里，放着根细细的银簪——是崔杋昨天赶集时买的，簪头刻着朵小小的桃花，他说“等你绣完春衫，插在发间正好”。
午后，崔杋从地里回来，裤脚沾着泥，手里却捧着束野蔷薇，粉白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在后山摘的，”他把花插进窗台上的陶罐里，“比桃花耐开，能摆好些天。”
沈未央看着陶罐里的蔷薇，忽然发现他袖口的补丁又磨破了点，昨天她补的针脚被磨得发毛。她拉过他的手腕：“我再给你补补，这次用双线，结实。”
崔杋乖乖坐着，看她低头穿针。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发间的桃花簪上，银亮的光映在她脸上，像落了层碎星。他忽然说：“等收了麦子，我就去你家提亲。”
沈未央的针顿了一下，针尖差点扎到手。她抬头看他，他眼里的光比阳光还亮，像盛着满院的桃花。“张婶说，”他又说，“提亲要带彩礼，我攒的钱够买两匹好布，再请个媒人，风风光光的。”
沈未央的脸腾地红了，手里的线团滚落在地，缠着他的裤脚。她低头去捡，却被他按住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里发慌。
“你愿意吗？”他的声音有点抖，像被风吹动的桃花瓣。
沈未央没说话，只是把补好的袖口理了理，针脚细密得像春夜里的雨。窗外的蔷薇在风里轻轻晃，陶罐里的水映着两人的影子，挨得很近，像绣绷上那朵渐渐绽开的桃花，把所有的心意，都藏在了最温柔的纹路里。
暮色漫进来时，春衫的桃花绣好了最后一针。沈未央把金线剪断，看着袖口那朵完整的桃花，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针脚，细细密密地，把两个人的牵挂缝在了一起——在他挑的石子里，在她补的袖口上，在这满院的花香里，等着麦子成熟，等着媒人上门，等着那件水绿色的春衫，陪着她，走进一个更暖的春天。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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