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是一场精确到秒的死亡舞蹈。
赫姆勒将最后一枚阔剑地雷布设在残骸东侧入口,延时设在三分钟。柯尔特和托克用剩余的炸药和燃烧剂,将西侧的通风管道彻底炸塌封死。米卡尔和那名虚弱的裁决者队员,用最快的速度将必要的装备和仅剩的补给搬上“铁砧”和“铁骡”。老医疗官在摇晃的车厢里,为断钢受伤的左臂注射止痛剂和凝血剂,用临时夹板固定可能骨裂的手腕。
赵磐将苏瑾安置在“铁砧”车厢最内侧的担架床上,用所有能找到的缓冲材料将她固定好。她的呼吸依旧微弱,但平稳。眉心那道覆盖着淡金薄膜的裂纹,在车厢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古老伤痕。她的右眼,暗红的污染痕迹并未完全消退,如同墨水滴入清水后未能彻底扩散开的残留,在眼白边缘形成几缕细微的、蛛网般的血丝,瞳孔深处偶尔会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暗红反光。
这绝不是好兆头。
赵磐用干净的纱布浸了融化的雪水,小心擦拭她脸上残留的血污和能量灼痕。当他擦到右眼下方时,苏瑾的睫毛忽然剧烈颤动了一下,眼皮下的眼球快速转动,仿佛在做一个极其不安的梦。她的左手手指无意识地抽搐,抓住了身下的保温毯。
“苏瑾?”赵磐低声唤道。
没有回应。只有越发急促的呼吸,和眉心淡金薄膜下,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暗红流光,如同深水下的鳗鱼,一闪而逝。
“她潜意识里还在抵抗。”老医疗官凑过来,用便携扫描仪检查她的脑波,“污染没有根除,只是被暂时压制和隔离在了右眼区域。就像……把火种埋在了灰烬下面。任何强烈的情绪波动、能量刺激,或者靠近污染源,都可能让它复燃。”
“能维持多久?”赵磐问,目光没有离开苏瑾的脸。
“不知道。”老医疗官的声音沉重,“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严重透支。这种压制是以持续消耗她自身生命力和意志力为代价的。我们必须尽快抵达冰渊之门,找到彻底净化或剥离污染的方法。否则”
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清楚。否则,不是污染爆发吞噬她,就是她自身的生命之火,在双重消耗下先一步熄灭。
车厢外传来断钢指挥官的声音,隔着金属板有些模糊:“所有人上车!三十秒后引爆!赫姆勒,你开‘铁骡’领头,按碎片导航的最短路径,全速前进!柯尔特、托克,在‘铁砧’车顶架设重机枪,警戒后方!”
赵磐最后看了苏瑾一眼,将那块星语者碎片小心地放进一个内衬隔热材料的金属盒,固定在车厢壁的专用卡槽里。碎片在盒中散发着稳定的幽蓝微光,内部星图缓慢旋转,指向正北偏东五度——那个深埋于冰原断层之下的坐标。
他转身爬出车厢,来到副驾驶位置。断钢已经坐在驾驶席,受伤的左臂用一种僵硬但稳固的姿势搭在方向盘左侧的辅助控制杆上,右手正在快速检查仪表盘。他的脸色在仪表盘冷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额角有一道新鲜的血痕,但浅灰色的眼睛里,锐利和冷静没有丝毫减退。
“她能撑住吗?”断钢没有回头,目光盯着前方被雪覆盖的挡风玻璃。
“暂时。”赵磐系好安全带,将步枪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但时间不在我们这边。”
断钢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他按下通讯键:“赫姆勒,倒计时十秒。九、八……”
引擎低沉地咆哮起来,履带碾过地面的积雪和碎冰。“铁砧”微微震动,跟随前方“铁骡”的尾灯,开始缓缓驶出残骸背风的凹陷。
“三、二、一……引爆!”
轰——!!!
后方传来沉闷的、被风雪削弱了的爆炸声。紧接着是冰层和金属结构大规模坍塌的轰鸣。后视镜里,那片为他们提供了短暂庇护的先驱者遗迹残骸,在升腾的雪雾和火光中,彻底被炸塌的冰岩掩埋,也封死了那些守卫可能的追击路径。
但没有人感到轻松。
因为几乎在爆炸声传来的同时,每个人都感觉到,脚下的大地,传来了一阵更深沉、更悠长的震颤。
那不是爆炸引起的。这震颤来自更北方,来自冻土的极深处,带着某种缓慢苏醒的、令人心悸的韵律。仿佛他们刚才在残骸内的战斗,以及此刻的爆炸,是敲响了一口沉睡巨钟,而钟声正沿着冰层向四面八方扩散,唤醒更多蛰伏在黑暗中的东西。
星语者碎片在金属盒里,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它知道我们往哪儿走了。”赵磐低声说。
“那就让它知道。”断钢的语气平淡,右手将动力杆推到底,“坐稳。”
接下来的四个小时,是在与暴风雪、死亡赛跑,以及同逐渐恶化的现实搏斗中度过的。
导航完全依赖星语者碎片。哈兰长老和米卡尔挤在“铁砧”车厢里,轮流盯着终端屏幕上碎片解析出的路径信息。那并非一条平坦大道,而是不断调整的、在复杂冰原地形中蜿蜒前进的最优解。他们需要避开深不见底的冰缝区、不稳定的大型冰丘、以及碎片探测到的、地下有强烈能量扰动的“危险地带”。
“铁骡”打头,赫姆勒将驾驶技术发挥到了极限。车辆在近一米深的积雪中颠簸、侧滑、挣扎前行,履带卷起的雪沫在车后形成两道久久不散的白色尾迹。能见度从未超过五十米,车灯的光柱在狂舞的雪片中切开有限的光明通道。风声是永恒的背景音,有时尖啸如鬼泣,有时低吼如巨兽,无休无止地消耗着人的神经。
赵磐大部分时间都盯着侧窗和后视镜。他的左肩伤口被老医疗官紧急处理过,注射了强效凝血剂和抗生素,并用速冻凝胶暂时封闭了创面。疼痛被药物压制到可以忍受的程度,但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和低温的侵蚀,让他的反应速度比平时慢了半拍。他不得不更依赖经验和直觉。
有三次,巨大的阴影几乎贴着车身掠过——那是被风暴卷起的、房屋大小的雪块或冰岩。有一次,“铁骡”的左侧履带陷入一道被积雪伪装的浅冰缝,赫姆勒猛打方向配合动力输出,才险之又险地挣脱出来,车辆倾斜的角度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而比外部环境更让人不安的,是苏瑾状态的变化。
出发后约两小时,她开始发烧。
起初只是体温的轻微升高,老医疗官以为是身体对抗污染和创伤的正常反应。但很快,她的体温在低温环境中异常地攀升到了三十九度,并且还在缓慢上升。皮肤滚烫,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呼吸变得灼热而急促。
更诡异的是,她的右眼。
那些蛛网般的暗红血丝,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殖、变粗。血丝不再局限于眼白,开始向瞳孔方向蔓延,如同枯萎的藤蔓试图包裹一颗黑色的果实。瞳孔深处那偶尔闪过的暗红反光,频率越来越高,亮度也逐渐增加。
而当星语者碎片因为路径调整,指向发生细微变化时,苏瑾的右眼瞳孔,会同步地、轻微地转动,仿佛在无意识中追踪着碎片指引的方向。
“污染在主动感应目标。”哈兰长老的声音透出恐惧,“她的身体正在成为活的指向标!我们越靠近冰渊之门,污染与源头的共鸣就越强,对她身体的侵蚀和转化也就越快!”
“能阻断吗?”断钢的声音从驾驶席传来。
“我们试过了所有已知的镇静剂和能量抑制剂,效果微乎其微。”老医疗官的声音充满挫败感,“污染已经和她部分神经系统以及能量脉络深度融合。除非彻底净化源头,或者……切除被污染的组织。”
切除?那是她的眼睛。
车厢内一片沉默。只有引擎的轰鸣、风雪的嘶吼、以及苏瑾越来越痛苦的、带着轻微呜咽的呼吸声。
赵磐从副驾驶回过头,看着担架上那个被高热和内部斗争折磨的身影。他想起了她清醒时的样子——那双总是沉着冷静、偶尔会因坚持己见而微微发亮的眼睛。他想起了她在冰塔林废墟中,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下,只为获取可能拯救更多人的信息。
“没有别的办法了?”他问,声音干涩。
“还有一个风险极高的办法。”哈兰长老犹豫了一下,“利用星语者碎片本身的净化属性。碎片在完好状态下,应该具备稳定和净化塔萨尔能量的功能。只是现在它被之前的强制共鸣扰乱,自身状态也不稳定。如果我们能暂时强化碎片的净化频率,同时让苏瑾女士的自主意识配合,或许能……‘冲刷’掉一部分最表层的污染,至少延缓侵蚀速度。”
“怎么强化?”断钢问。
“需要额外的、纯净的能量输入,并且需要与碎片建立深度连接的人进行精细引导。”哈兰长老看向赵磐,“你之前通过血液连接,短暂地稳定过她的情况。你的能量特征似乎与碎片有微弱的亲和性。但这次需要更主动、更深入的操作,风险很大——如果操作失误,或者污染反噬,你可能会和她一样被污染,甚至可能引发碎片能量失控。”
赵磐没有立刻回答。他看向苏瑾。她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抓挠着自己的右眼周围,指甲在皮肤上留下道道红痕,仿佛想将那个正在背叛她的器官抠出来。
“需要多久?”他问。
“至少十五分钟不间断的稳定引导。这期间你不能受到任何干扰,否则能量反冲可能伤及你们两人和碎片。”
十五分钟。在颠簸行进、随时可能遭遇袭击的车辆上。
断钢从后视镜里看了赵磐一眼:“你的决定?”
“做。”赵磐解开安全带,艰难地转身爬向车厢后部,“需要我怎么做?”
过程比描述的更艰难,也更微妙。
赵磐按照哈兰长老的指示,在车厢相对平稳的角落盘膝坐下。金属盒被打开,星语者碎片被取出,放置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带有基础能量导流纹路的金属小平台上。碎片的光芒柔和地洒落,在摇晃的车厢内投下晃动的幽蓝光斑。
苏瑾被移动到他对面,两人之间隔着那个平台。她的高热仍未退,身体间歇性地轻微痉挛。老医疗官给她注射了强效镇静剂,勉强压制了身体的剧烈反应,但无法平息意识层面的风暴。她的眉头紧锁,仿佛在梦中经历着无尽的折磨。
赵磐伸出双手,左手掌心向上,虚悬在星语者碎片上方约五厘米处;右手则轻轻握住了苏瑾的左手。哈兰长老将两个带有感应贴片的导线,一端贴在赵磐的太阳穴和胸口,另一端连接到他自己的终端上。
“闭上眼睛,放松呼吸。不要试图‘控制’能量,而是去‘感受’它——感受碎片能量的流动节奏,感受苏瑾女士体内能量(包括污染能量)的波动。然后,想象你自己是一座桥,或者一个……共振腔。让你的心跳、呼吸,逐渐与碎片能量的节奏同步,再尝试用这个同步后的节律,去轻轻地、温和地‘叩击’苏瑾女士的能量场,引导她自身残存的纯净能量,与碎片共鸣。”
哈兰长老的指导充满了不确定的比喻,因为这本身就是一个没有标准流程的冒险。
赵磐照做了。
他闭上眼睛,屏蔽了车厢外的大部分噪音,将注意力集中在双手传来的触感上。
左手掌心,能感受到星语者碎片散发出的、清凉而规律的脉动。那脉动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像某种复杂的、多声部的音乐,有主旋律,也有细碎的和声与变奏。他尝试调整自己的呼吸,一呼一吸之间,渐渐捕捉到了那脉动中最稳定、最核心的一个节拍。
然后,是右手。
苏瑾的手依旧冰冷,但掌心滚烫。透过皮肤接触,他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片混乱的“噪音”——那是高烧带来的生理紊乱、镇静剂造成的意识模糊、以及无处不在的虚弱感。在这片噪音之下,才是能量的波动。
他“听”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
一种是微弱、断续、但异常纯净坚韧的淡金色“旋律”,那是苏瑾自身的生命能量和意志残响,如同废墟中仍未熄灭的余烬,固执地证明着自己的存在。
另一种,则是低沉、粘稠、充满侵蚀性的暗红色“噪音”,它盘踞在右眼区域,并不断试图沿着能量脉络向全身扩散,发出饥渴的嘶鸣和诱惑的低语。
赵磐深吸一口气,开始尝试将左手感受到的碎片节律,通过自己的身体,转化为一种温和的“振动”,传递到右手,再传入苏瑾体内。
一开始毫无反应。他的“振动”如同投入深潭的小石子,连涟漪都难以激起。
他没有气馁,只是更耐心地调整。他将自己的意识放得更空,不再试图“做什么”,而是纯粹地成为一个“通道”,让碎片那具有净化特质的幽蓝能量,更自然地流淌过去。
渐渐地,他感觉到了一丝变化。
苏瑾体内那微弱的淡金色“旋律”,似乎感应到了这外来但同源的节律。它开始尝试“跟随”,如同迷路的孩子听到了熟悉的歌声,跌跌撞撞地靠拢过来。
赵磐小心地引导着这股淡金色能量,让它与碎片能量的节律同步、融合。融合后的能量,变得稍微强壮和明亮了一些。
然后,他引导着这束融合后的能量,像一道温柔但坚定的水流,缓缓“冲刷”向盘踞在右眼区域的暗红污染。
嗤——!
即使是在意识层面,赵磐也仿佛听到了某种腐蚀般的声响。暗红污染对这束能量表现出强烈的排斥和敌意,如同野兽遇到了天敌。污染能量剧烈翻腾,试图反扑、吞噬这束淡金幽蓝交织的能量流。
苏瑾的身体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痛苦的闷哼。她的右眼,那些血丝骤然变亮,瞳孔深处的暗红光芒暴涨!
“稳住!”哈兰长老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要硬碰硬!引导能量绕开污染最密集的核心,清理周围的扩散脉络!削弱它的支援!”
赵磐立刻调整策略。他不再正面冲击污染最浓重的瞳孔区域,而是操控着能量流,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那些正在向四周蔓延的、较细的暗红能量丝线。每切断一根丝线,污染核心的亮度就黯淡一分,苏瑾身体的颤抖也减轻一丝。
这是一场微观层面的、精疲力尽的拉锯战。赵磐必须全神贯注,维持自身与碎片、与苏瑾的三重连接,同时进行精细到毫秒的能量操控。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内衣,顺着额角、脖颈不断滑落。左肩的伤口在持续的能量输出和精神负荷下,开始传来阵阵抽痛,警告他身体的承受极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五分钟。十分钟。
车厢外的世界仿佛已经远去。只有这片意识空间内的光与暗、纯净与污染的无声厮杀。
在第十三分钟时,赵磐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眩晕。他的精神力即将透支。而苏瑾右眼的污染核心,虽然被清理掉了大部分扩散的触须,变得孤立,但其本身的浓度和顽固程度,远超预期。它像一颗嵌入血肉的毒瘤,根系深扎,难以拔除。
就在他即将力竭,连接开始不稳的瞬间——
苏瑾那一直微弱存在的淡金色“旋律”,突然主动增强了!
不是量的增强,而是“质”的变化。那旋律中,属于苏瑾的意志——她的坚韧、她的责任感、她对生命的守护之心——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强大!它不再只是被动跟随赵磐的引导,而是反过来,主动吸纳了碎片传递过来的净化能量,将其与自身最核心的意志融合,化作一柄燃烧着淡金与幽蓝火焰的、无形的“利刃”,朝着右眼的污染核心,狠狠刺了下去!
没有巨响,只有意识层面一声清脆的、仿佛琉璃碎裂的“咔嚓”声。
污染核心被这内外合击的一击,刺出了一道细微的、但贯穿性的裂痕!
暗红的亮度瞬间衰减了大半!那些疯狂增殖的血丝,如同失去养分的藤蔓,迅速枯萎、褪色、消散了大半!瞳孔深处的暗红光芒,也变得极其黯淡,几乎难以察觉。
苏瑾的身体骤然放松,一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灼热的呼吸变得平缓,体温开始缓慢下降。
而赵磐,也在这一击的反冲和自身透支的双重作用下,眼前一黑,向前栽倒,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首先感觉到的是颠簸和冰冷。
赵磐发现自己躺在车厢地板上,身上盖着一条保温毯。左肩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比起之前意识层面的消耗,这反而显得真实而可以忍受。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一阵强烈的头晕和恶心让他又跌了回去。
“别乱动。”老医疗官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你精神力严重透支,还伴有轻微脑震荡症状。躺着。”
赵磐勉强偏过头,看向车厢内侧。
苏瑾依旧躺在担架上,但脸色不再潮红,呼吸平稳悠长,像是陷入了深度的自然睡眠。她的右眼,虽然还能看到一些极其淡的、浅红色的痕迹残留在眼白边缘,但那些狰狞的血丝已经基本消失,瞳孔也恢复了正常的黑色,只是看起来比左眼略显黯淡和无神。
“她怎么样了?”赵磐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高烧退了,生命体征稳定,污染被压制回了最低活性状态。”老医疗官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可思议,“你引导的那次净化,加上她自身意志的爆发,效果比预期的好得多。至少短时间内,污染应该不会再快速恶化了。但她需要真正的休息和恢复,她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
赵磐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全身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样酸痛无力。
“我们到哪儿了?”他问。
“还有大约二十公里,抵达碎片指示的坐标点。”回答他的是断钢的声音,从驾驶席传来,依旧平稳,“你昏迷了一个半小时。这期间没有遭遇袭击,但风雪在加大。另外……”
断钢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导航显示,我们正在接近一个巨大的冰原断层边缘。碎片发出的信号,在这里开始垂直向下。哈兰长老分析,冰渊之门的入口,就在断层下方的某处冰壁上。”
垂直向下。一千五百米的冰井。
赵磐想起那些在井壁上爬行的“冰渊守卫”,想起“星语者”遗言中警告的“混沌之影”。他看向固定在车厢壁上的金属盒,星语者碎片在里面安静地散发着幽蓝光芒。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他问。
“燃料还能支撑约八十公里,或者持续作战两小时。武器弹药,平均每人还剩不到两个基数。食物和饮水,按最低消耗能维持三天。”断钢报出的数据冰冷而现实,“而苏瑾女士的状态,哈兰长老估计,以目前的压制效果,最多还能保持二十四到三十六小时的相对稳定。之后,污染可能会再次活跃。”
二十四小时。下降到井底,找到被腐化的调控中枢,面对“混沌之影”,解决一切,然后再想办法返回。
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没有人提出掉头。因为掉头,同样是死路。
“还有别的选择吗?”赵磐问,其实心里知道答案。
“没有。”断钢的回答干脆利落,“所以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完成它。”
车厢内陷入了沉默。只有引擎声、风声、以及车辆碾过冰雪的咯吱声。
赵磐躺在地板上,看着车厢顶部随着颠簸而晃动的阴影。他想起了很多事,想起了曙光城,想起了那些在末日中挣扎求生的面孔,想起了林默将这项任务托付给他和苏瑾时的眼神。
然后,他用手肘支撑着,再次尝试坐起来。这一次,他成功了,虽然眼前还是阵阵发黑。
他看向驾驶席上断钢挺直的背影,看向车厢里其他人——哈兰长老和米卡尔紧盯着终端屏幕,柯尔特和托克在检查所剩无几的弹药,老医疗官在整理最后的医疗物资,赫姆勒在通讯器里和“铁骡”上的队员确认情况。
每一个人脸上都写着疲惫、伤痕和无法掩饰的忧虑。
但没有一个人眼里有退缩。
赵磐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机油和金属味的空气。
“那就完成它。”他说,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
车辆猛地一顿,仿佛撞上了什么无形的屏障。
紧接着,星语者碎片的光芒,毫无征兆地,从幽蓝变成了刺目的亮白色!
碎片内部的星图疯狂旋转、放大,最终定格成一幅清晰的、令人窒息的图像——
那是一个垂直的、深不见底的巨大冰井入口。入口被狂暴的、永不停止的旋转冰暴封锁。而在冰井深处,距离入口约一千二百米的位置,冰壁上,一道巨大的、由暗红色能量构成的门状裂缝,正在缓缓张开。
裂缝后面,是无尽的、蠕动的黑暗。
以及黑暗中,无数缓缓睁开的、暗红色的“眼睛”。
哈兰长老盯着终端屏幕上同步显示的画面,脸色惨白如纸:
“冰渊之门……它……它提前开启了!里面的东西……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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