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骁率部杀入，直奔马群。他们并不恋战，而是砍断缰绳，用刀背猛拍马臀。受惊的战马嘶鸣着横冲直撞，将本就混乱的营地彻底搅成一锅粥。
“撤！向南撤！”北狄将领终于反应过来，指挥部队向黑风谷方向撤退。
这正是肃王等待的时刻。
“放箭！”
箭雨如蝗，从西侧树林倾泻而出。急于逃命的北狄士兵成片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但他们已无战意，只顾拼命南逃。
一刻钟后，战斗结束。营地一片狼藉，火光映照着横七竖八的尸体。
肃王走出树林，面色冷峻。这是他第一次亲自指挥战斗，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多的死亡。浓烈的血腥味让他胃里翻腾，但他强压下去。
“伤亡如何？”
“阵亡七人，伤二十三人。”郭骁汇报，“歼敌约四百，其余逃散。缴获战马三百余匹。”
肃王点点头。以最小代价取得最大战果，这本该值得高兴，但他心中只有沉重。那些倒下的北狄士兵，他们也有家人，也有等待他们回去的人...
“王爷，有俘虏。”一名士兵押着一个受伤的北狄军官走来。
军官约三十岁，左肩中箭，但神情倔强，用生硬的汉语说：“要杀就杀！”
肃王蹲下身，用刚学会的几句狄语问：“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军官一愣，显然没想到这位汉人将领会说狄语。他犹豫片刻，答道：“等命令...去黑风谷...换防...”
“黑风谷守军多少？”
军官闭嘴不言。
肃王也不逼迫，转而问：“你们是哪个部落的？”
“秃发部。”军官眼中闪过一丝怨恨，“大汗让我们守这偏僻地方，精锐都去围雁门关...不公平！”
肃王与郭骁对视一眼。果然如郭崇岳所料，北狄各部并非铁板一块。
“如果给你机会离开，你愿意带族人回家吗？”
军官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的目标是黑风谷粮草，不是杀人。”肃王坦诚道，“如果你们不阻拦，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军官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黑风谷守军五千，但分属三个部落。西侧是我们秃发部，东侧是宇文部，中间是大汗的亲卫。三个部分之间...有矛盾。”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决心：“如果你们只烧粮草，不杀秃发部的人...我可以告诉你们一条密道，直通谷内粮仓。”
郭骁立即道：“王爷小心有诈！”
肃王却摆摆手，盯着军官的眼睛：“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的弟弟在雁门关被俘，郭崇岳将军没有杀他，反而治好了他的伤，放他回来。”军官低声道，“他说汉人将军是真正的勇士，值得尊敬。今天我看到了，你们的王爷亲自带队深入敌后，也是勇士。”
肃王心中一动。这就是母后常说的“善有善报”吗？郭崇岳的一念之仁，竟在此刻有了回报。
“好，我信你。”肃王起身，“如果你骗我，我会亲手杀了你。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不仅放你们走，还会给你们足够的干粮和马匹。”
军官挣扎着站起来，行了个狄礼：“我叫秃发乌木。我带你们去密道，但请王爷信守承诺。”
在秃发乌木的指引下，队伍很快找到了那条所谓的密道——实际上是一条地下暗河的河道，因冬季水位下降而露出部分河床。
“这条河从山腹中穿过，出口就在黑风谷西侧，离粮仓不到百步。”秃发乌木解释道，“但河道狭窄，有些地段需要潜水通过，且里面...有危险。”
“什么危险？”
“说不清，但进去的人有的没再出来。我们部落的老人说，河里有水鬼。”
郭骁冷笑：“装神弄鬼！”
肃王却谨慎得多：“你进去过吗？”
“进去过一次，到第一个水潭就回来了。”秃发乌木老实说，“里面太黑，水太冷。”
此时已是子夜，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肃王知道必须尽快决定：要么冒险走密道，要么强攻黑风谷。前者神秘莫测，后者几乎等于送死。
“选三十名水性好的，随我进密道。郭将军带其余人在外接应，若天亮我们还没出来，立即撤回雁门关，不必等我们。”
“王爷！”郭骁急道，“让末将去吧！”
“这是命令。”肃王语气不容置疑，“如果我回不来，你就是这支部队的统帅，必须带他们回去。”
说罢，他点了三十名士兵，又看向秃发乌木：“你带路。”
密道入口隐藏在一处瀑布后方。时值深秋，瀑布水量不大，但冰冷刺骨。众人脱去重甲，只着贴身衣物，将武器和火油用油布包好，衔在口中。
一入水，刺骨的寒意让肃王几乎窒息。他咬牙忍住，跟着秃发乌木向前游去。
通道最初还算宽敞，但很快变得狭窄，有时需要侧身才能通过。黑暗如浓墨般包裹一切，只有手中夜明珠发出微弱光芒——这是离京时冯保悄悄塞给他的，说或许用得上。
游了约一刻钟，前方出现岔路。
“走左边。”秃发乌木低声道，“右边是死路，我们部落有人困死在里面。”
肃王却停下，仔细倾听。左边通道有微弱的水流声，右边则一片寂静。但寂静中，似乎有某种规律的声音...像是呼吸？
“等等。”他示意众人停下，将耳朵贴在右边洞壁上。
没错，是呼吸声，缓慢而深沉，还有...鳞片摩擦岩石的窸窣声。
“右边有活物，很大的活物。”肃王沉声道。
秃发乌木脸色发白：“水鬼...”
“不是鬼，是某种水兽。”肃王想起曾在宫中藏书楼看过一本异兽志，其中记载北方地下暗河中生活着一种巨鲵，可长至丈余，以鱼虾为食，偶尔攻击人畜。
“它可能在休眠，我们悄悄从左边通过，不要惊动它。”
众人屏息前进，但就在这时，一名士兵的匕首不慎滑落，“叮”的一声撞在岩石上。
右边通道的呼吸声突然停止。
下一刻，巨大的水花声响起！
“快跑！”肃王大喊。
左边通道内，众人拼命向前游。身后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和士兵的惨叫——最后一人被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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