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彻底驱散了夜色，车厢里弥漫着泡面、包子和人体混合的复杂气味。
经过一夜的惊心动魄，乘客们大多醒了过来，低声议论着昨晚接连发生的事件，目光不时飘向中铺那个正在小口喝水的身影，带着感激与好奇。
苏小婉洗漱回来，脸颊红扑扑的，兴奋地凑到江黎黎铺位边。
“黎黎，你猜怎么着？乘警刚才跟我说，昨晚抓到的那个小偷，是个惯犯！身上还背着好几起案子呢！”她压低声音，眼睛发亮，“他们顺着线索，可能还能挖出个扒窃团伙！”
江黎黎并不意外，那种熟练的手法，绝非一日之功。
“还有那两伙人贩子，”苏小婉继续道，“听说可能是同一个大团伙下面的不同分支，专挑火车下手！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江黎黎笑了笑，没说话。功劳不功劳的，她并不在意，能救下孩子，阻止罪恶，就够了。
苏小婉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心里佩服得不行。要是她立了这么大功，早就兴奋得跳起来了，可江黎黎却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份定力，真不像个十八岁的姑娘。
“黎黎，”苏小婉挨着她坐下，语气真诚，“我越想越觉得你厉害。你这身本事，还有这遇事冷静的劲儿，到底怎么练出来的？”
江黎黎早就料到会有人问这个问题。
她放下水杯，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怅然和成熟：
“可能……是死过一次，就想明白了很多事吧。”
苏小婉一愣。
江黎黎看向窗外飞逝的景色，声音轻缓：
“以前的我，确实像传言里说的，天真，不懂事，觉得天塌下来有家里顶着。”
“可差点在黑诊所丢了性命后，我才发现，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人活着，总得有点能保护自己、保护身边人的本事，也得有颗看得清是非黑白的心。”
她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自身变化，又合情合理。
苏小婉听得怔住了，随即眼中流露出理解和同情。
她握住江黎黎的手：“我明白了。黎黎，你真不容易。”
她自动脑补了一个娇娇女经历生死磨难后，迅速成长蜕变的感人故事。
“都过去了。”江黎黎收回目光，对苏小婉笑了笑，“现在挺好。”
“嗯！”苏小婉用力点头，随即又恢复了她活泼的本性，神秘兮兮地说，“不过黎黎，你这次在火车上的事迹，可不能就这么过去了！”
“嗯？”江黎黎挑眉。
“我要写一篇报道！”苏小婉兴奋地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钢笔，“《军嫂列车显身手，智勇双全擒歹徒》！怎么样？这标题够不够响亮？”
江黎黎失笑：“不用这么夸张吧？”
“这怎么是夸张？这是事实！”苏小婉正色道，“你一天之内，识破两伙人贩子，协助抓获一名惯偷，保护了多名群众财产安全和孩子的人身安全！这不仅是个人英雄主义，更体现了我们新时代军嫂的风采！多有报道价值！”
她越说越激动，记者本能完全被激发出来。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军嫂不仅能在后方默默支持，关键时刻也能挺身而出，有勇有谋！”
江黎黎看着苏小婉闪闪发光的眼睛，知道阻止不了她。
“报道可以，”她沉吟道，“但能不能……不要用我的真名和具体部队番号？”
“为什么？”苏小婉不解，“这是光荣事迹啊！”
“树大招风。”江黎黎淡淡道，“我刚去随军，不想惹太多不必要的关注。而且，我爷爷和博渊那边，可能也不希望太高调。”
她主要是考虑到外公那边敏感的海外关系，低调总是没错的。
苏小婉想了想，表示理解：“你说得对！那……我用化名？就叫‘江医生’怎么样？反正你医术那么好！”
江黎黎想了想，点点头：“可以。”
“太好了！”苏小婉立刻埋头在笔记本上唰唰写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美丽与智慧并存，勇气与善良兼具……不行，这太肉麻了……”
江黎黎看着她专注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个新朋友，风风火火，真诚热情，倒是很对她的脾气。
“对了，小婉，”江黎黎想起一事，“你这次去南边采风，主要想报道什么？”
苏小婉头也不抬：“主要是部队里的先进事迹，还有军民鱼水情之类的。上头想树立些典型。”
她说着，忽然抬起头，眼睛一亮：“黎黎！要不我跟你去你们部队看看吧？我觉得你身上就很有故事！一个经历生死蜕变、怀揣高明医术、又充满正义感的军嫂，如何在新的环境里发光发热……这题材多好啊！”
江黎黎哭笑不得：“我这还没到地方呢，你就把我当素材了？”
“嘿嘿，职业习惯，职业习惯。”苏小婉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说真的，黎黎，我觉得你以后在部队大院，肯定也闲不住。你这身本事，藏不住的。”
江黎黎不置可否。
她没想过要刻意隐藏，也没想过要刻意表现。随心而行，顺势而为就好。
两人聊着天，时间过得飞快。
中午时分，火车在一个大站停靠，要更换车头，停留时间稍长。
苏小婉拉着江黎黎下车透透气，月台上人来人往，卖当地特产的小贩吆喝着，十分热闹。
江黎黎呼吸着新鲜空气，感觉胸口的闷气散了不少。
苏小婉跑去买了两份当地特色的竹筒饭回来，两人就站在月台上边吃边聊。
“黎黎，说真的，”苏小婉咬着筷子，看着江黎黎，“我觉得我们特别投缘。等到了地方，安顿下来，我一定去找你玩！你这朋友，我交定了！”
江黎黎看着她真诚的笑脸，心里也暖暖的。
“好，随时欢迎。”
她在这个时代，收获了第一份纯粹的友谊。
重新上车后，旅途变得轻松愉快了许多。
有苏小婉这个开心果在身边，说说笑笑，分享着彼此的经历和见闻，江黎黎感觉孕吐似乎都没那么严重了。
她发现苏小婉不仅性格可爱，而且作为记者，见识广博，思维敏锐，对很多问题都有独到的见解。
两人越聊越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夜幕再次降临时，苏小婉看着窗外闪烁的灯火，感叹道：
“快到了。黎黎，你紧张吗？马上就要见到你那位‘活阎王’团长了。”
江黎黎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
远方，城市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她轻轻抚上小腹，唇角微扬。
“不紧张。”
她倒是很期待，那位让江楚楚如此忌惮，让原主如此嫌弃，却让爷爷如此看重的男人。
究竟是何方神圣。
火车，向着终点站，也是她新生活的起点，隆隆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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