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初。
青龙山的初冬,枯草连天,寒风卷着萧瑟。
虽然在动员大会上,大家发誓要死守,但现实依然残酷得像把刀子。松井一郎的封锁沟越挖越深,碉堡越修越密,就像一条条锁链,勒得铁血大队喘不过气来。
“报——!”
侦察兵满身泥水地冲进溶洞,气喘吁吁。
“队长!不行了!咱们刚才派出去的一组人,刚到山口就被鬼子的机枪逼回来了!那条路被鬼子挖断了,灌了水,变成了大壕沟,咱们过不去!”
林啸天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地面上画着什么。听到汇报,他手里的树枝“啪”的一声折断了。
“路断了。”林啸天站起身,看着地图上那密密麻麻的红圈,“松井这是要把咱们变成笼子里的鸟。”
“大哥,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王庚一瘸一拐地走过来,那是旧伤,天一冷就疼,“路都被封死了,咱们出不去,粮食运不进来,就连咱们想去扒个铁路都摸不到边。再过半个月,不用鬼子打,咱们自己就饿死了。”
“是啊队长。”二连长张大彪也愁眉苦脸,“咱们是旱鸭子,现在被鬼子逼到了这几座光秃秃的山头上。这地道战在山里也不好使啊,全是石头,挖不动。”
林啸天没说话,他走到洞口,看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
那是大沙河及其支流形成的广阔水网。苏北这地方,水多,河汊子多,芦苇荡更多。以前他们主要在山上活动,忽略了那片水。
现在,山路断了。
“路断了,咱们就走水路。”林啸天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有力。
“水路?”张大彪一愣,“队长,咱们也没船啊。再说了,这大冷天的,下水不得冻死?”
“没船就造!怕冷就动起来!”林啸天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芒,“松井一郎以为封住了路就能困死我们?他忘了,这苏北不仅有山,还有水!这水,就是咱们新的路!”
他走到地图前,用断了的树枝重重地敲击着那片蓝色的区域。
“这里!大沙河的支流,还有这一片芦苇荡!这里地形复杂,河道纵横,鬼子的汽车进不去,大炮架不起来。这就是天然的青纱帐!”
“王庚!”
“到!”
“你带人去后山伐木!哪怕是用木头捆,也要给我捆出几十条筏子来!咱们要练兵!练水上漂!”
“张大彪!”
“到!”
“你带人去搜集石头!还有那些破陶罐、烂铁壶!哪怕是尿壶,都给我找来!”
“啊?找尿壶干啥?”张大彪摸不着头脑。
“做雷!”林啸天冷笑一声,“鬼子的工兵不是有探雷器吗?那是探铁的!咱们做石头雷!我看他怎么探!”
“咱们要让鬼子知道,这青龙山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都是杀人的刀!”
……
三天后,芦苇荡。
寒风凛冽,芦花飞扬。
几十条简易的木筏和小舟,隐蔽在茂密的芦苇丛中。战士们身上披着芦苇编成的伪装衣,手里握着枪,每个人都冻得嘴唇发紫,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林啸天蹲在一条小船上,正在教战士们怎么划船不发出声音。
“看着!桨要入水轻,出水快!身子要随着船晃,别较劲!”
“来了!”
负责了望的王庚突然压低声音,指着河道尽头。
“突突突……”
一阵马达声传来。
一艘日军的汽艇,拖着两艘满载物资的木船,正大摇大摆地顺流而下。汽艇上架着一挺重机枪,几个鬼子兵裹着大衣,缩着脖子在抽烟。
这显然是松井一郎为了支援前线据点而开辟的水上运输线。他以为水路安全,游击队没有船,只能在岸上干瞪眼。
“准备!”林啸天举起驳壳枪,做了一个手势。
芦苇荡里,几十条小船像鳄鱼一样,悄无声息地散开,形成了一个口袋阵。
日军汽艇越来越近。
“一百米……五十米……”
“打!!”
林啸天猛地扣动扳机。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汽艇上掌舵的鬼子脑袋一歪,栽进了河里。
汽艇顿时失去了控制,在河面上打起了转。
“哒哒哒哒哒!”
芦苇丛中,四面八方同时喷吐出火舌。轻机枪、步枪,子弹像雨点一样泼向汽艇和后面的木船。
“敌袭!八嘎!哪里打枪?!”
鬼子兵乱作一团,有的去抢舵,有的去架机枪。
“冲上去!”
林啸天大吼一声。
几十条小船像离弦的箭一样,从芦苇荡里冲了出来。
战士们划船的划船,开枪的开枪。这种小船灵活无比,在河面上左突右闪,鬼子的重机枪根本瞄不准。
“轰!轰!”
两枚手榴弹被扔上了汽艇。
“轰隆!”
汽艇的驾驶舱被炸开了花,冒起了黑烟。
“靠上去!跳帮!”
张大彪大吼一声,他的船第一个冲到了木船边。他把大刀往嘴里一咬,猛地一跃,跳上了鬼子的运粮船。
“杀啊!!”
战士们纷纷跳上船,与鬼子展开了近身肉搏。
在晃动的船板上,鬼子根本站不稳,而铁血大队的战士们早就练熟了,大刀挥舞,如砍瓜切菜。
不到十分钟,战斗结束。
日军一个小队全军覆没,汽艇被炸沉,两船粮食和弹药成了战利品。
“痛快!真他娘的痛快!”张大彪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哈哈大笑,“队长,这‘水网战’比在山上跑断腿强多了!”
“这才刚开始。”林啸天看着满船的物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把粮食运走!把船凿沉!咱们换个地方,继续蹲!”
……
不仅是水上,陆地上也开了花。
松井一郎为了封锁青龙山,修了大量的公路,方便汽车运输。但他没想到,这反而成了他的噩梦。
青龙山外围,一条刚修好的简易公路上。
一支日军车队正在小心翼翼地行驶。最前面是工兵,拿着探雷器在地上扫来扫去。
“滴滴滴……”
探雷器毫无反应。
“安全!前进!”工兵挥手。
车队加速。
就在第三辆卡车压过一段看似平整的路面时。
“轰隆——!!!”
一声闷雷般的巨响,从地底下炸开。
没有弹片横飞,只有巨大的气浪和碎石。
那辆满载士兵的卡车,直接被炸得飞起两米高,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车上的鬼子像下饺子一样被抛向空中,落地时已经没几个活的了。
“八嘎!地雷!是地雷!”
日军指挥官大惊失色,冲上去抓住工兵的领子,“为什么探雷器没响?!你是个瞎子吗?!”
“长官!探雷器真的没响啊!”工兵吓得浑身发抖,“这……这不是铁雷!”
不远处的山坡上,王庚趴在草丛里,看着这一幕,乐得嘴都合不拢。
“大哥,炸了!真炸了!”
林啸天放下望远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这就是‘石头雷’。咱们把石头掏空了,里面塞上炸药,插上引信。鬼子的探雷器能探铁,能探石头吗?”
“还是大哥你脑子活!”王庚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下鬼子的车队算是废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哪块石头是雷,哪块土地下面埋着陶罐!”
“别光顾着乐。”林啸天指了指下面乱成一团的鬼子,“趁他病,要他命!吹冲锋号!下去抢东西!”
“是!!”
……
接下来的半个月,松井一郎的噩梦升级了。
水路上,他的运输船队频繁遭到袭击。那些神出鬼没的小木船,像一群食人鱼,咬一口就跑,追都追不上。
陆路上,更是草木皆兵。
汽车不敢开,马车不敢走。因为谁也不知道,路边那块不起眼的石头,或者那个被丢弃的破夜壶,会不会突然爆炸。
就连巡逻的步兵,走路都得踮着脚尖。
“八嘎!八嘎!八嘎!”
临水城指挥部里,松井一郎又在摔东西。
“石头雷?陶罐雷?”松井一郎看着手里那份报告,气得手都在抖,“这群土八路,是从哪学来的这些阴损招数?!”
“中佐阁下……”川崎中尉硬着头皮说道,“工兵联队报告说,这种地雷无法探测,只能……只能用刺刀一点一点地探。可是那样速度太慢了,一天也走不了几里地。”
“慢?那就给我探!”松井一郎咆哮道,“还有水路!把我们的巡逻艇都派出去!见到木筏就给我撞沉!见到芦苇荡就给我烧!”
“可是中佐,现在的风向不对,烧芦苇荡容易烧到我们自己的据点……”
“那就给我守!”松井一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像是瞬间老了十岁,“把据点守好!把物资看好!我就不信,他们能一辈子躲在水里,躲在石头缝里!”
……
青龙山,溶洞指挥部。
虽然外面天寒地冻,但洞里却是热火朝天。
缴获的物资堆成了小山,战士们正在分发新棉衣和罐头。
林啸天坐在桌前,正在写总结。
“队长,喝口水。”陈玉兰端着一杯热水走过来。
她现在是医疗队的负责人,也是林啸天的贤内助。看着林啸天消瘦的脸庞,她有些心疼。
“我不渴。”林啸天放下笔,拉着她的手,“玉兰,咱们熬过来了。”
“是啊,熬过来了。”陈玉兰看着洞里欢笑的战士们,“大家都说,你是神仙下凡,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
“哪有什么神仙。”林啸天摇摇头,“都是被逼出来的。鬼子想把咱们困死,咱们就得想办法活。水网战,地雷战,那是老百姓的智慧,也是咱们这片土地给咱们的活路。”
“现在,松井一郎已经被咱们打怕了,缩回去了。”
林啸天站起身,走到地图前。
“但是,这还不够。”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
“咱们不仅要活下来,还要反击!要让他知道,这苏北,到底是谁的天下!”
“队长!”李大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情报,“海棠来信了!”
“念!”
“松井一郎为了对付我们的地雷战,从东北调来了一批狼狗,还组建了‘排雷挺进队’,准备对我们进行报复性扫荡。”
“狼狗?”林啸天冷笑,“好啊,正愁没肉吃呢。王庚!”
“到!”王庚从物资堆里钻出来,嘴里还嚼着半块牛肉干。
“鬼子要放狗咬咱们。你说咋办?”
“咋办?炖了呗!”王庚嘿嘿一笑,“大哥,咱们是不是该给那些狼狗准备点‘加料’的肉包子了?”
“对!”林啸天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仅要肉包子,还要给他们准备点‘天女散花’!让他们的排雷队,变成踩雷队!”
“传我命令!全队集合!”
林啸天大步走向洞口,面对着那群斗志昂扬的战士。
“同志们!”
“鬼子还不死心!还想来咬咱们!”
“咱们现在的武器好了,肚子饱了,能不能让鬼子再欺负咱们?!”
“不能!!”
“好!那就给老子狠狠地打!”
林啸天拔出驳壳枪。
“我们要把这地雷,埋到鬼子的炮楼底下去!埋到松井一郎的脚底下去!”
“我们要让这水网,变成埋葬鬼子的坟场!”
“是!!!”
吼声如雷,震动山岳。
在林啸天的带领下,铁血大队在逆境中不但没有被消灭,反而越战越勇,越战越强。
那些看似土得掉渣的战术——地雷战、水网战、麻雀战,在他们手中变成了最具杀伤力的武器。
松井一郎的“铁壁合围”,正在这无尽的创新战法中,一点一点地崩塌。
而林啸天,这个曾经的猎户,正在一步步成长为一代名将。他的名字,已经成为了这片土地上,最让敌人胆寒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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