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老鸦岭上的众人便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任婷婷给六个孕妇写了信,又取了些盘缠,安排她们去药王谷。临走前,那年长妇人拉着任婷婷的手哽咽:“仙姑大恩,我们这辈子都记得。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任婷婷摇头:“好好活着,就是最好的报答。”
送走孕妇,陆岩看向赵铁:“赵前辈,我们要去苗疆,湘西这边……”
赵铁拍拍胸脯:“陆小友放心,养尸家族元气大伤,白老那帮人我也能镇住。你们尽管去,湘西这边有我。”
纸婆婆和傩公走过来。纸婆婆递过来一个布包:“里面是些应急的纸人,老婆子手艺粗陋,但关键时刻能挡一挡。苗疆险恶,你们多小心。”
傩公则递过一个傩戏面具:“这面具能掩盖气息,苗疆有些寨子排外,戴着它少些麻烦。”
陆岩接过,郑重道谢。
石坚祭出雷云,载上众人腾空而起。飞离湘西地界时,陆岩回头看了一眼。
老鸦岭在晨雾中若隐若现,万尸洞方向黑气未散。这一趟湘西之行,险死还生,但也让他彻底稳固了金丹中期的修为,《阴司武经》第一重小成。
“岩儿,想什么呢?”九叔问。
陆岩收回目光:“师父,我在想,养尸家族背后,是不是还有人在操控。白煞临死前说‘第四块碎片’,他怎么知道碎片有四块?”
四目道长盘坐在雷云上,一边调息一边说:“我也觉得奇怪。白煞那老小子,平时就养养尸、炼炼僵,怎么突然就懂阴司碎片了?还知道集齐四块能开阴司之门?”
千鹤道长接口:“有人指点。而且这人,对阴司之事了解颇深。”
小毒仙坐在云边,望着下方迅速掠过的山林,忽然开口:“苗疆万毒窟里的那块碎片,我们五毒教守护了上千年。历代教主口口相传,说那是‘镇窟之宝’,关系苗疆气运。但具体有什么用,没人说得清。”
她转头看向陆岩:“直到三个月前,碎片突然发光,窟中毒物暴动。我师父——也就是五毒教主,试图镇压,却被碎片反噬,中了奇毒。教中长老说,需要‘至阳至刚之血’才能解毒。”
任婷婷握住小毒仙的手:“所以你才出苗疆,寻找阳煞之体?”
小毒仙点头:“我们五毒教有古籍记载,阳煞之体百毒不侵,气血至阳。只是这种体质千年难遇,我本来不抱希望,没想到……”
她看向陆岩,眼神复杂:“没想到真让我遇到了。”
陆岩挠头:“所以我去苗疆,还得兼职当药引子?”
“不是药引子。”小毒仙认真道,“是救人。我师父若死了,五毒教必乱。教中分两派,一派主张交出碎片换取黑苗和解,一派主张死守。若师父不在,主和派必定占上风,碎片就保不住了。”
石坚皱眉:“黑苗?苗疆内部的纷争?”
“嗯。”小毒仙叹气,“苗疆分白苗、黑苗、花苗。白苗擅医,黑苗擅蛊,花苗居中。我们五毒教虽自称中立,但历代教主都是白苗出身,所以黑苗一直不服。这次碎片异动,黑苗趁机发难,说碎片是祸害,要我们交出去。”
九叔捋须:“交出碎片,他们自己霸占?”
“可能吧。”小毒仙苦笑,“也可能他们背后,也有像黑佛宗那样的势力在操控。”
说话间,雷云已飞出湘西地界,进入黔贵交界。下方山势越发险峻,密林如海,瘴气升腾。
石坚忽然脸色一变,操控雷云急停!
“有埋伏!”
话音刚落,下方密林中射出数十道黑光!黑光如箭,带着刺鼻腥味,直袭雷云!
“是蛊虫!”小毒仙惊呼。
陆岩一步踏前,挡在众人身前,双拳挥舞,阴阳罡劲化作屏障,将袭来的蛊虫尽数震碎!
但蛊虫太多了,源源不断从林中涌出,化作黑色虫潮,将雷云团团围住!
“雕虫小技。”陆岩冷笑,深吸一口气,胸腔鼓荡,然后猛然一喝——
“滚!”
声浪如雷,裹挟阳煞气血,如狂风般席卷虫潮!蛊虫被声浪冲击,纷纷爆裂,化作漫天黑雾!
“阳煞之体,果然名不虚传。”林中传来一个阴冷声音。
七个穿着黑色苗服的身影从密林中走出,为首的是个干瘦老者,脸上刺着青色纹身,手中拄着蛇头拐杖。
小毒仙看到老者,脸色一变:“黑苗长老,虺毒!”
虺毒抬眼看向雷云,目光落在小毒仙身上:“阿兰(小毒仙苗名),你带外人入苗疆,还杀了黑佛宗三位尸佛,好大的胆子。”
小毒仙咬牙:“虺毒长老,这些人是我请来救师父的。请你让路!”
“救教主?”虺毒嗤笑,“教主中的是‘万蛊噬心毒’,除了阳煞之血,无药可解。你带这些人来,是想抽干这小伙子的血吗?”
陆岩挑眉:“老头子,你消息挺灵通啊。黑佛宗的尸佛昨天才死,你今天就知道了?”
虺毒脸色微变,随即恢复:“苗疆自有苗疆的门道。小子,我劝你一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阳煞之体虽强,但苗疆十万大山,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陆岩从雷云上跳下,落地时震得地面一颤。
他走向虺毒,边走边说:“我这人脾气不好,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而且……”
他咧嘴一笑:“我答应了阿兰姑娘,要帮她救师父。你拦路,就是跟我过不去。”
虺毒眼中闪过寒光:“既然你找死,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了。布阵!”
七个黑苗蛊师同时结印,地面钻出密密麻麻的毒虫毒蛇,瞬间布成一个大阵,将陆岩困在中央。
“七毒绝命阵!”小毒仙急道,“陆岩小心!这阵法能催发七种剧毒,金丹修士也撑不过一炷香!”
陆岩站在阵中,看着周围翻涌的毒雾和嘶鸣的毒虫,不但不慌,反而笑了。
“就这?”
他闭上眼,《九转金身诀》全力运转!周身毛孔张开,竟主动吸收周围的毒雾!
“他在干什么?!”一个黑苗蛊师惊呼。
虺毒也愣住了:“他……他在吸毒?!”
没错,陆岩在吸毒。
阳煞之体百毒不侵,这些毒雾进入他体内,立刻被阳煞气血炼化,化作精纯能量滋养肉身!《阴司武经》同步运转,阴阳罡劲在经脉中流转,将毒素彻底分解!
“不够劲啊。”陆岩睁开眼,一脸失望,“还有更毒的吗?”
虺毒脸色铁青:“狂妄!老夫今日就让你知道,苗疆蛊术的厉害!”
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蛇头拐杖上。拐杖上的蛇头活了过来,张开大口,吐出一道墨绿色毒箭!
这毒箭速度极快,瞬间射到陆岩面前!
陆岩不闪不避,抬手一拳轰出!
“砰!”
毒箭被拳罡震碎,但碎片溅到他手臂上,立刻腐蚀出几个黑点。
“有点意思。”陆岩看着手臂上的黑点,那些黑点正在缓慢扩散,显然这毒不简单。
虺毒狞笑:“此乃‘蚀骨蛊毒’,中者三日之内,全身骨骼化为脓水!小子,你……”
话没说完,他瞪大了眼睛。
只见陆岩手臂上的黑点,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阳煞气血如烈火般灼烧毒素,几个呼吸间,黑点彻底消失,连疤痕都没留下。
“怎么可能?!”虺毒失声。
陆岩甩甩手臂:“还有别的招吗?没有的话,该我了。”
他一步踏出,地面龟裂!身形如炮弹般射向虺毒!
“拦住他!”虺毒急退。
六个黑苗蛊师同时催动蛊虫,化作六道虫墙挡在陆岩面前。
陆岩根本不停,双拳如锤,一拳轰碎一道虫墙!六拳过后,六道虫墙全碎,六个蛊师吐血倒飞!
虺毒见势不妙,转身要逃。
但陆岩速度更快,一把抓住他后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老人家,跑什么?”陆岩笑眯眯地问,“咱们聊聊?”
虺毒脸色惨白:“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陆岩把他放下,还帮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就问你几个问题。答得好,我放你走。答得不好……”
他指了指远处一棵被毒雾腐蚀得只剩半截的树:“你就跟那棵树一样。”
虺毒咽了口唾沫:“你问。”
“第一,黑佛宗和你们黑苗,什么关系?”
“没……没关系。”
“嗯?”陆岩挑眉,拳头握紧。
“我说我说!”虺毒赶紧道,“黑佛宗派人来找过大长老,说要合作。他们帮我们夺取五毒教控制权,我们帮他们找第四块碎片……”
“大长老?不是你?”
“我只是执行者。大长老在总坛坐镇。”
陆岩点头:“第二,五毒教主中的毒,是不是你们下的?”
虺毒眼神闪烁。
陆岩一拳砸在他旁边地面,砸出一个半丈深坑!
“是是是!”虺毒吓得腿软,“是大长老让人下的毒!但毒是黑佛宗给的,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毒,只知道需要阳煞之血才能解……”
小毒仙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果然是你们!师父待你们不薄,你们竟然……”
虺毒低头不敢看她。
陆岩继续问:“第三,黑佛宗在苗疆有多少人?藏在哪?”
“这我真不知道!”虺毒哭丧着脸,“他们神出鬼没,每次都是他们主动联系我们。我只知道,他们最少来了二十个金丹,还有三个元婴期的‘佛尊’……”
元婴期!
众人心头一沉。
三个元婴,二十金丹,这阵容足以横扫苗疆大部分势力了。
陆岩松开虺毒:“滚吧。回去告诉你们大长老,五毒教主我救定了,碎片我也要定了。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忙完了就去找他。”
虺毒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跑了。那六个蛊师也互相搀扶着逃走。
小毒仙走过来,对陆岩深深一躬:“谢谢你。”
陆岩摆手:“别客气。不过……”
他看向苗疆深处,眉头微皱:“三个元婴,有点麻烦啊。”
九叔等人也从雷云上下来。石坚道:“元婴期非同小可,就算岩儿你能越阶而战,但同时对付三个,太冒险了。”
四目道长提议:“要不先回茅山请援兵?我茅山也有元婴老祖坐镇。”
陆岩摇头:“来不及。五毒教主中的毒撑不了太久,而且黑佛宗既然已经动手,就不会给我们时间。”
他看向小毒仙:“从这里到五毒教总坛,还要多久?”
“若全速赶路,明日午时能到。”小毒仙道,“但沿途肯定还有埋伏。”
陆岩笑了:“有埋伏好啊。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他看向众人:“师父,师伯,这一路恐怕不太平。咱们兵分两路:我带着阿兰姑娘先行,吸引火力。你们在后面跟着,关键时刻出手。如何?”
九叔皱眉:“你一个人太危险。”
“我一个人目标小,速度快。”陆岩道,“而且打不过我可以跑。带着你们,反而束手束脚。”
石坚沉吟片刻,点头:“也好。不过岩儿,记住,不要硬拼。若真遇到元婴,立刻发信号,我们会立刻赶到。”
“明白。”
任婷婷走过来,往陆岩怀里塞了一堆瓶瓶罐罐:“这是解毒丹,这是回元丹,这是……”
“够了够了。”陆岩哭笑不得,“我是去打架,不是去开药铺。”
任婷婷眼圈又红了:“你每次都受伤……”
陆岩轻轻抱住她:“这次不会了。我答应你,一定完整回来。”
安抚好任婷婷,陆岩看向小毒仙:“走吧。”
两人离开大路,钻进密林,消失不见。
九叔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这孩子,越来越有主意了。”
石坚却笑了:“雏鹰总要自己飞。而且岩儿说得对,他一个人,反而更安全。”
密林中,陆岩和小毒仙快速穿行。
小毒仙边跑边说:“刚才谢谢你。虺毒在黑苗地位很高,你放他走,会惹来更大麻烦。”
陆岩无所谓:“麻烦多了不压身。而且我放他走,是想让他回去报信,把黑苗和黑佛宗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他看向前方,眼中闪过精光:“这样,师父他们那边就安全了。”
小毒仙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你……你是故意的?”
“当然。”陆岩咧嘴,“我这人虽然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但不代表我没脑子。”
他忽然停下脚步,看向右侧树林:“不过现在,咱们的麻烦来了。”
树林中,缓缓走出三个黑袍僧人。
为首的是个胖大和尚,手持念珠,笑眯眯道:“陆施主,恭候多时了。”
他身后两个僧人,一个高瘦如竹竿,一个矮壮如石墩,气息都锁定在陆岩身上。
三个金丹后期。
陆岩叹了口气:“你们黑佛宗,还真是阴魂不散。”
胖和尚合十:“阿弥陀佛。陆施主身怀阳煞之体,乃我黑佛宗‘尸佛金身’最佳炉鼎。请施主随我们走一趟,我宗必以上宾之礼相待。”
陆岩活动了一下手腕:“我要是不去呢?”
“那就……”胖和尚笑容不变,“得罪了。”
三个僧人同时出手!
这一次,陆岩没有留手。
他需要速战速决,震慑暗中窥视的其他人。
所以一出手,就是全力!
“轰——!!!”
一拳,高瘦僧人倒飞,撞断三棵大树!
一脚,矮壮僧人跪地,膝盖碎裂!
再一拳,胖和尚手中念珠炸碎,整个人吐血倒飞!
三息,三个金丹后期,全败!
陆岩收拳,看向树林深处:“还有谁?一起上吧。”
林中寂静无声。
良久,才有一个苍老声音传来:
“年轻人,好重的杀气。”
“不过……”
“你杀我黑佛宗六位尸佛,这笔账,该算了。”
一股恐怖的威压,笼罩整片密林。
元婴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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