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水会意，缓步上前。她看着那方青石，看着上面深刻的名字，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没有犹豫，她学着李莲花方才的样子，在李莲花略感错愕的目光中，也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对着墓碑，同样郑重地叩了三个头。
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江湖儿女特有的坦荡和敬重。
“你……”李莲花看着她沾了泥土的额头和坦然的眉眼，一时语塞。
石水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松针和尘土，迎上他复杂的目光，只平静地笑了笑！
李莲花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没说什么。他抬手指向松林掩映的小道，一条更为陡峭隐蔽的小径蜿蜒向上，没入更深的雾气里。
“那边，是我师娘芩婆的云居阁。”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踟蹰。
两人不再言语，默契地沿着一条被荒草半掩的小径前行。越靠近云居阁，周遭越发寂静，连鸟鸣声都稀疏了。
一座掩映在古木翠竹间的雅致阁楼出现在眼前，飞檐翘角，却透着一股遗世独立的清冷。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清苦气息。
阁楼静悄悄的，门户紧闭。
李莲花在离阁楼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他望着那扇紧闭的竹扉，眼神复杂，有孺慕，有愧疚，还有一丝近乡情怯般的踟蹰，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手指无意识地蜷缩着！
看向李莲花僵直的背影，石水眉头一挑，她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直接上前一步，抬手就在李莲花后背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
“哎！”李莲花猝不及防，被她推得踉跄两步，正好站到了云居阁紧闭的竹扉前！他愕然回头，还没来得及瞪她一眼
石水清亮的声音已经穿透寂静，带着点促狭和不容置疑的意味，冲着阁内高声喊道：
“芩前辈！您在吗？！我把李相夷给您抓回来啦！！！”
“抓回来”三个字在山谷间回荡，带着点石破天惊的意味。
话音落下的瞬间，死寂！
仿佛连山风都停滞了一瞬。
“咔哒”一声极其细微、令人毛骨悚然的机簧启动声！
紧接着！
“嗡——！咻咻咻咻——！”
如同鬼哭神嚎般的尖利破空声骤然撕裂了山间的宁静！
无数道乌黑的寒光，如同骤然爆发的死亡暴雨，从阁楼紧闭的门窗缝隙、屋檐角落、甚至脚下的青石板下，铺天盖地、毫无死角地激射而出！
箭簇闪烁的寒芒，带着刺骨的杀意，瞬间将阁楼前的空地完全笼罩！
与此同时，一个威严的女音，裹挟着滚滚内力，自阁内轰然传出，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带着滔天的怒意：
“何方鼠辈！竟敢冒充相夷之名，擅闯我云居阁！！”
李莲花无奈地瞥了身边那个惹祸精一眼，那眼神明晃晃写着“回头再跟你算账”。
他手腕一翻，动作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袖袍带起一股柔韧的劲风，如同无形的屏障！
叮叮当当一阵脆响，那铺天盖地、闪着幽光的箭矢，竟被他拂袖间尽数扫落在地。
“师娘！”他扬声喊道，声音穿过箭雨初歇的死寂，带着一种久违的、近乎孺慕的柔软，穿透了箭雨落地的余音，“是我，相夷回来了。”
阁楼内死一般的寂静只维持了一瞬。
“砰！” 那扇厚重的木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撞开！
一个穿着素净布衣、头发花白却精神矍铄的老妇人如同疾风般冲了出来！正是芩婆！
她锐利的眼睛瞬间锁定了李莲花，枯瘦却异常有力的双手猛地抓住了他的双臂！
“相……相夷！真的是你！” 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又瞬间被巨大的狂喜淹没！
她死死抓着他，力道大得让李莲花都微微蹙眉，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打量，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他苍白清减的脸颊、略显单薄的身形，嘴里又急又痛地念叨着，
“他们都说你中了剧毒！毒呢？！解了没有？！你这狠心的孩子！怎么……连个音信都没有！不知道师娘……师娘我担心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吗？！” 说到后面，声音已然哽咽，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抓着李莲花手臂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石水在一旁看得分明，看着李莲花那难得一见的、被长辈抓着手臂无处可逃的窘迫模样，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抱着胳膊，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用力点头，
声音清脆响亮，带着点唯恐天下不乱的促狭：“就是！就是！前辈您说得太对了！孩子不听话，多半是欠收拾！该打！”
李莲花正被师娘抓着手臂摇晃得头晕，一听这话，猛地转头瞪向石水！
那双总是带着三分倦怠七分沉静的眸子，此刻瞪得溜圆，像极了被踩了尾巴又不敢炸毛的猫，里面写满了“你给我等着”的无声控诉和憋屈！
石水被他瞪得一缩脖子，随即又挺直腰板，指着李莲花，声音拔高八度，带着告状的理直气壮：“芩前辈，您看他！他不知错！他还敢瞪我！”
芩婆这才像是刚发现旁边还有个大活人，目光从李莲花脸上移开，带着审视和浓浓的疑惑投向石水。
这姑娘……眉眼清正，眼神坦荡，一身利落劲装带着风尘仆仆的江湖气，怎么看……也不像相夷以前念叨过的那个温婉如水的乔姑娘啊？
难道……这孩子在外头这些年，学坏了？！芩婆的眼神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李莲花敏锐地捕捉到师娘眼神的变化，心里咯噔一下，头皮都麻了！
他赶紧挣开芩婆的手，语气飞快的解释，生怕晚一秒师娘就要清理门户
“师娘！您别误会！这位是石水姑娘！是……是我的朋友！” 他顿了顿，声音郑重了几分，“也是她……救了我的命！”
“救命恩人？！”芩婆眼中的警惕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感激取代！
她猛地松开李莲花，枯瘦却有力的双手转而一把抓住了石水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毫无防备的石水一个趔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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