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冲上去扶住她，想告诉她别哭了，想为她擦去眼泪，想……可他脚步刚动，就被宫尚角一个极其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少年僵在原地，看着上官浅痛苦的模样，又看看兄长深不见底、晦暗难明的眼眸，
只觉得心脏被撕扯成了两半，一半为她疼得抽搐，一半因兄长的态度而冰冷下沉。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哥哥的怀疑，上官浅的自白，复仇，毒药，百草萃……所有信息交织碰撞，
让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所以为的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和复杂。
“解释啊，说不出话了？呵……”
上官浅看着宫尚角紧蹙的眉头和深不见底的眼眸，发出一声破碎的冷笑，
“也是，这等丑事，宫门怎么会承认？你们自诩名门正派，却间接救了最大的魔头！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进宫门，不是为了认亲，更不是为了什么可笑的选亲！”她声音嘶哑，却字字泣血，
“我就是想来看看，到底是宫门里哪个眼盲心瞎、是非不分的蠢货，阻了我的复仇之路！
我想亲眼看着，你们宫门是如何自食其果，如何在无锋的刀下挣扎！”
她死死盯着他，仿佛要将所有的仇恨都倾注在他身上。
宫尚角迎着她恨意滔天的目光，胸腔内亦是翻江倒海。
他理解她的恨，甚至……无法反驳。
宫门确有疏失，这疏失间接造就了眼前这个被仇恨彻底扭曲的女子。
“够了。”宫尚角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沉重。
他绕过书案，走到上官浅面前，蹲下身。
他没有立刻去扶她，只是看着她，目光深沉如夜，里面翻涌着审视、权衡，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
“起来。”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之前的杀气，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
上官浅抬起泪眼朦胧的脸，透过模糊的水光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冷峻的容颜，嘴角扯出一抹凄凉的弧度：
“起来？然后呢？宫二先生是信了我这番‘疯话’，还是打算继续将我当作无锋细作处置？”
宫尚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手，抓住了她冰冷颤抖的手腕。
他的指尖带着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触感粗糙，却奇异地带着一种沉稳的力量。
“宫门之失，宫门自会负责。”
“但眼下，无锋大敌当前，宫门存亡系于一线。你既与无锋有血海深仇，当知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你的仇，亦是宫门之仇。点竹，无锋，宫门必除之而后快。”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度，“若你所言非虚，你我目标，此刻一致。”
他没有道歉，没有安慰，而是直接将利害关系摆在了她面前。
这是宫尚角的方式，也是最现实的选择。
上官浅听着他的话，感受着他手腕传来的力道，心中冷笑连连。
目标一致？同仇敌忾？
说得轻巧！
原主多年筹谋，忍辱负重，最终却因宫门之失而功败垂成，这笔账，岂是轻飘飘一句“非一人之过”就能揭过的？
原主上辈子献上自己，却被当成棋子时同仇敌忾又在哪里？！
但她知道，此刻不是纠缠旧怨的时候。
宫尚角的态度已然松动，她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否则凭她一人之力，想要撼动根深蒂固的无锋，难如登天。
而宫门，是目前最锋利、也是唯一可能帮她达成复仇的刀。
她需要宫门的力量来对付无锋，更需要借助这场混乱，完成自己的最终目标。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恨意，泪水却流得更凶，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尽一般。
她顺着宫尚角的力道，借势站起身，身体却依旧微微摇晃，显得脆弱不堪。
尽管身形还有些踉跄，却努力挺直了脊背，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痕，神情恍惚道：
“我……我只是……太恨了……”
宫尚角扶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体的轻颤。
他沉默片刻，终是伸出另一只手，略显生硬地拍了拍她的背，动作带着他独有的、不擅表达的安抚。
“既入角宫，往事不必再提。”
他沉声道，“眼下，应对无锋进攻，才是重中之重。”
这便是将之前“无锋细作”的指控，揭过了。
宫远徵在一旁看着兄长扶起上官浅，看着她靠在兄长怀中低声啜泣，心中五味杂陈，
既为她的“清白”稍感安慰，又为那夜药房的荒唐和此刻她与兄长的亲近而感到一阵莫名的酸涩与刺痛。
他别开眼，默默握紧了拳。
上官浅靠在宫尚角胸前，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衣料下坚实的肌肉，眼底的泪水未干，深处却已是一片冰冷的清明。
第一步，险险过关。
接下来，就是要在宫门与无锋的这场大战中，火中取栗了。
她轻轻从宫尚角怀中退出，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努力平复着呼吸，脸上重新露出那种带着疲惫却强撑坚强的神色：
“先生说得对，大敌当前，个人恩怨……暂且放下。不知先生……对无锋的进攻计划，有何应对之策？”
“云为衫传回的消息，无锋计划在月圆之夜，我‘内力全失’之时，分兵两路进攻宫门。”
宫尚角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峻与果决，“他们将主力吸引至前山，真正的目标，是后山花宫。”
“花宫？”上官浅故作疑惑的微微侧头。
宫尚角并没有回答，他直视上官浅的眼睛，目光变得深邃：“你对无锋此次前来的人员，了解多少？尤其是高层战力？”
上官浅心中冷笑，宫尚角到如此地步你还是不信我，又如何让我信你。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剧烈的情绪波动中冷静下来，走到宫门地形图前，指尖点在旧尘山谷的方向，声音清晰而冷冽：
“无锋等级森严，魑魅魍魉，魑魅成群”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此次前来，真正需要警惕的是魍——‘四方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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