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厅的空气在十二月末也未能免俗地沾染上一丝属于节日季的、勉强拼凑起来的轻松。
尽管战争仍在继续,配给依旧严苛,灯火管制照旧,但“年终”这个字眼本身似乎就带有某种惯性,催促着人们在疲惫与担忧的间隙,试图抓住一点点属于正常生活的残影。
“战时医药生产与分配专家委员会”的年度工作总结会议在一种不算热烈但至少程式完整的气氛中结束了。
詹金斯先生照例发表了鼓舞人心或者说,至少试图鼓舞人心的讲话,弗雷泽上校则用他惯有的、缺乏起伏的语调宣读了几个不痛不痒的表彰名单。
埃德蒙·泰勒的名字理所当然地在列,但他坐在台下,深绿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那只是念到了另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会议结束后,按照不知从何年何月延续下来的传统,部分没有紧急事务在身的成员会移步至白厅附近一家历史悠久的绅士俱乐部,进行一场“非正式的内部联谊”。
这家俱乐部在战时也维持着体面,厚重的橡木门将外界的寒冷和喧嚣隔绝,室内弥漫着雪茄、陈年威士忌和上好皮革混合的暖昧气息。
水晶吊灯的光芒被刻意调暗,以符合节能要求,但壁炉里的火焰烧得很旺,在镶嵌着深色护墙板的墙壁上投下跳动的光影。
埃德蒙原本没打算久待。
他打算露个面,喝一杯应景的酒,然后找个借口离开——回卡多根广场,面对另一场更需要全神贯注的“会议”。
但亚瑟·柯林斯像只终于从精密图纸和阀门仪表中解放出来的大型犬,显得异常兴奋,蓝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亮,硬是拽着他不放。
“埃尔,别走那么快!一年就这么一次,放松点!你看,连斯特林女士都来了!”
亚瑟压低声音,朝角落努了努嘴。
帕梅拉·斯特林果然坐在壁炉边一张高背扶手椅里,端着一杯淡金色的雪莉酒,正与一位头发花白、佩戴着勋章的老将军低声交谈,姿态优雅而疏离。
她似乎察觉到目光,朝这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而且,”亚瑟凑得更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喜悦,“维奥莱特也来了!战略规划处那边也来了几个人……你看,她就在那边,和几个女同事在一起。”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房间另一侧,果然,维奥莱特·克劳利穿着一身得体的深绿色羊毛裙装,紫罗兰色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沉静,正微笑着听同伴说话,偶尔抿一口杯中饮料。
她似乎感应到亚瑟的注视,目光掠过,与亚瑟对视了一瞬,随即自然地移开,但亚瑟的脸已经有些泛红。
埃德蒙看着亚瑟这副模样,他妥协了,拍了拍亚瑟的肩膀:“好吧,陪你一会儿。但别喝太多,明天还有工作。”
“放心!”亚瑟立刻保证,转身就朝吧台走去,脚步轻快。
聚会的气氛逐渐升温。
酒精开始发挥作用,暂时冲淡了白厅里那种刻板的等级感和会议桌上的紧张。
几个平日严肃的部门主管也开始说笑,谈论着战前某个板球明星的趣事,或者抱怨配给制下越来越难喝到的正宗红茶。
威士忌、金酒、波特酒在杯中流动,琥珀色、金色、深红色的液体在炉火映照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埃德蒙端着一杯加冰的单一麦芽威士忌,礼貌但保持距离地与几位同僚交谈。
他话不多,但每次开口都能恰到好处地接住话题,或提出一个引人思考的小问题,让对话不至于冷场。
不少人过来与他碰杯,祝贺他一年来的成绩,言语间带着或真或假的钦佩。埃德蒙一一应对,举止无可挑剔。
他的酒量虽然很好,这得益于今生这具身体良好的代谢能力。
但几杯烈酒下肚,埃德蒙感到酒意微微上涌,脸颊泛起不易察觉的淡红。
他能清晰感觉到脖颈间那枚魔法印记持续的、平稳的冰冷脉动,提醒着他另一个维度的存在和等待。
他计算着时间,打算再过半小时就告辞。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超出计划。
聚会进行到后半段,酒精的威力开始在某些人身上显现。
技术保障科一位平时沉默寡言的老工程师多喝了几杯波特酒,开始拉着人絮叨他战前在曼彻斯特一家纺织厂改进蒸汽机的光辉岁月,声音越来越大;
后勤处一位年轻办事员则明显不胜酒力,瘫在沙发角落里,眼神迷离,嘴里嘟囔着听不懂的话。
最麻烦的是军需部派来委员会常驻联络的一位中校,他是个大块头,性格豪爽(或者说粗鲁),此刻已经灌下了大量威士忌,正红着脸,试图搂着亚瑟的肩膀,硬要跟他比拼什么“男人的酒量”,全然忘了亚瑟只是个文职工程师。
亚瑟自己也喝了不少,虽然还没到失态的地步,但面对这位热情过度的中校,显得手足无措,一边努力保持礼貌的微笑,一边向埃德蒙投来求助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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