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力的不对等造成两者合作基础的倾斜。
晋省不想中直隶势力迈进自己的地盘，所以才有了去年合作的破裂。
现在晋省需要中直隶在背后支撑，以让自己顶住来自北方的压力。
反而要主动邀请漫平公司北上投资。
钱西安和众多势力掌舵者一样，喜欢看地图，不光是那种指点江山的感觉让人迷醉。
同时也能让他发现平时容易忽略的细节。
纵观漫平公司的发展布局，虽然总体上是四面开花的局势，但总是有意无意的规避开一条线。
偶有突破也是点到即止。
这条线就是黄河。
不光是地理上的天堑，也是漫平公司心中的底线。
从商丘到陕州，再到西安，延安，榆林。
所有投资节点都是到黄河止步。
如果说晋省是钱西安地盘，漫平公司规避，那还能说的过去。
但中直隶本身在黄河以北就有几个地区，安阳专区，怀庆专区，卫辉专区。
安阳煤铁并重，怀庆有修武焦作这个有名的煤焦基地，卫辉新乡是中直隶北部交通节点，也是北部重镇。
但漫平公司也只是在这些地方收拢煤铁资源南运而已。
以前钱西安只以为漫平公司是不想和北直隶直接接触，所以留了缓冲余地。
现在看来，这是早就料到东洋人要入关啊！
一旦投下重要资产，那就不是说走就走的了，单纯的开矿回运，最多也就是少了一个煤铁供应渠道。
如果是建设钢铁厂这样的产业，那动起来就是伤筋动骨。
搬迁有的时候还不如重新建设新厂呢。
明白了漫平公司的顾虑，钱西安对于局势的判断也越发悲观。
洋人不可力敌，这是无数人用血泪教训换来的认知。
中东路的少帅不信邪，然后在俄罗斯人痛击下颜面扫地。
转头对抗东洋后又被整个端掉了满洲老巢。
淞港的部队以洋制洋，算是勉强保住了一丝体面。
等到热省再战，长城内外伏尸遍野，尽然打垮了国内各大势力的实力认知。
钱西安举目四望，祸已临头。
虽然东洋人在西洋各国的牵制威胁下止住了脚步，北方的俄罗斯人也不甘心让东洋人独占好处。
但所有人都明白，东洋人侵吞华北的步伐只是暂时停歇，充其量也就是个中场休息。
试探，蚕食，一步步的向前推进。
前有日本之危，后有漫平之迫。
夹在中间的钱西安什么心情可想而知。
有时候想想，钱西安觉得还不如放手一搏，在战场上较量个清楚明白呢。
可惜，东洋人暂时没功夫理他，漫平公司更是不可能强渡黄河。
从钱西安的视角看，漫平公司的所作所为和东洋人并没有本质的区别，都是逐步蚕食，步步逼近。
只是相较于投靠东洋人，重新回到袁氏旗下在心理界限上更宽松一些，于舆论影响也不可类比。
对于输诚已经颇有经验的钱西安没什么心理压力，就做出了最合适的选择。
“大钢铁厂的设计产能要达到10万吨！”
“其中钢材产能要达到5万吨！”
“最好还能配上辊轧加工的能力。”
钱西安提出了自己的设想，靠自己的西北钢铁厂慢慢发展，已经明显跟不上趟，和周边势力的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司令，按照漫平公司的报价，每万吨产能就要100万元，如果按照10万吨算，那光是钢铁厂就得1000万元建设预算。”
“另外还要配置相当的辊轧能力的话，又得上百万元。”
“现在晋省耗费钢铁的项目，不过军火，铁路，少量机床，真有了这么大的钢铁厂，怎么消化？”
“自己用不完，也用不起。”
幕僚的话虽然不太好听，但却是个无法辩驳的事实。
促使晋省转变态度的，除了军事压力外，还有很大的因素是来自漫平公司的经济压力。
以前钱西安供养大军，除了能自产枪炮大幅度节省成本以外，对外贸易也是占据了财政收入的大头。
晋造枪械火炮虽然和一流洋货还有不小差距，但在国内各大势力中还是颇受欢迎的。
价格便宜，性能还算不错。
只是自从漫平公司崛起以后，在材料设备加工技术的全方位碾压下，晋造军火已经不再吃香。
在西北搞的摩托化炮兵订单，让太原兵工厂大吃一惊。
通过多方面努力才止住了漫平公司的军火贸易势头。
从这点儿看，两家可算是不折不扣的竞争对手了。
“漫平公司据说钢铁产能已近100万吨，他们是怎么消化的？”
有漫平公司的例子在，钱西安觉得有样学样就好，吃不了肉，还喝不了汤吗？
这个问题却让幕僚们有点儿难以回答。
产业发展模式是一个宏大的命题，并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的清的。
斟酌了一会儿，一个带着眼睛的年轻人试着解释道：
“总司令，漫平公司以煤铁起家，但真正带动各大产业的却是陈阳机械厂。”
“陈阳机械厂的各种工业制成品不光为漫平公司的钢铁产能提供了消化渠道，也让煤铁的价值翻番，甚至是翻几番。”
“以漫平公司自己公布的外售数据，每年总营收就在万到万之间。”
“这还只是对外收入，内部流转使用的，可能还是这个数字的数倍。”
“煤铁之利，算是让漫平公司充分发挥出来了。”
对于这一点，钱西安也同样有感触，军火贸易的利润到底有多大，他再清楚不过。
漫平公司的利润只会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另外人家还有庞大的产业布局消耗，已经是做到了自产自用自生的循环。
埋在土里的矿一文不值，做成工业产品却是价值百倍。
“先不用管产能消化的事儿，把厂子先搞起来，用不完我们放那儿生锈，总不会亏的！”
钱西安不是普通商人，他有整个晋省市场为自己的产业托底。
就是赚多赚少的问题，怎么也不至于让厂子亏了，
再亏，能有养部队的军费亏的多吗？
解决了太原大钢铁厂的立项问题，剩下的就是如何说服漫平公司自己也在晋省建厂了。
既然输诚已成定局，那就要想办法把漫平公司的利用最大化。
把漫平公司绑在晋省安全防线上的最好办法，就是让漫平公司的瓶瓶罐罐放在晋省境内。
有恒产则有恒心。
要是没点儿牵挂，等到大难临头，人家拍拍屁股走了，那这合作个什么劲儿？纯粹是替人家当炮灰了。
另外，巨额的投资，还会带动晋省当地的相关产业发展，别的不说，人工总要大部分用当地的吧，吃喝拉撒睡，都要在当地花钱吧？
另外还牵扯到煤炭铁矿石等原材料供应问题。
本来漫平就是为了这些而来，现在直接把产业留在本地，那相应增加的附带产值和税金也能就在晋省。
这样，晋省的财政压力也有不小的缓解。
以一个10万吨级的大钢铁厂来算，每年产值500万元以上，光是税收就有25万元每年。
这还只是起步。
“一定要把两个钢铁厂都谈下来！”
“太原大钢铁厂预算越低越好。”
“漫平公司的钢铁厂，规模越大越好！”
“先拿河对岸的陕州钢铁厂打个样嘛！”
钱西安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
要是漫平公司真的脑子一热同意了，那可就是50万吨级的超级产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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