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麻衣,赤着脚,闭着眼,盘膝坐在树下。他的身形有些透明,仿佛随时会散去的烟雾。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头发,从发根到发梢,全都变成了雪一样的白色。
“魏婴!”蓝忘机冲过去,却在触及湖边时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魏无羡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还是熟悉的桃花眼,眼尾依旧微微上挑,但瞳孔的颜色变得极淡,像是被稀释过的琥珀。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近乎空洞,只有在看到蓝忘机时,才泛起一丝极细微的涟漪。
“蓝湛。”他开口,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来了。”
“你……”蓝忘机想碰他,却碰不到屏障,“你这是……”
“哦,这个啊。”魏无羡低头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别人的事,“跟那些‘神’做了笔交易。我把三分之二的魂魄押给他们,换来了这个世界的‘否决权’。以后谁想随便改我们的规矩,得先过我这关——准确说,得过全世界一半人同意才行。”
他笑了笑,那笑容依旧很好看,但少了以往的狡黠灵动,多了几分苍白的倦意:“划算吧?用我一个,换所有人的自由。”
“划算个屁!”江澄眼眶通红,“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
“样子是差了点,”魏无羡摸了摸自己雪白的长发,“不过还行,至少还能喘气,还能说话,还能……看见你们。”
他看向蓝忘机,眼神温柔下来:“蓝湛,对不起。又骗你了。”
蓝忘机的手贴在屏障上,指关节捏得发白:“出来。”
“出不来了。”魏无羡摇头,“我的剩下这部分魂魄,已经和归墟的核心绑定了。离开这里超过十二个时辰,就会彻底消散。”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好消息是,我也不用整天待在这棵树下。归墟这片区域——大概方圆十里吧——我都能活动。你们可以来看我,带点好吃的,陪我说说话。”
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说“我搬了个新家,有点远,但欢迎来做客”。
蓝忘机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一片沉静的痛楚:“代价……只有这样?”
“唔,还有一些小问题。”魏无羡歪着头想了想,“比如,我现在的修为基本归零了——当然,在这个地方我也不需要修为。还有就是……情感会变得比较淡。不是忘了,只是……没有那么强烈的感受了。”
他看着蓝忘机,眼神温柔,但确实没有了以往那种炽热的情意,更像是一种深沉的、平静的眷恋:“我还是爱你们的,蓝湛,江澄。只是现在这种爱,更像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很重要,很想他好,但不会因为见不到而撕心裂肺地疼了。”
这话比任何刀剑都伤人。
蓝忘机的手指在屏障上抠出了血痕。
“不过也有好处,”魏无羡继续说,语气依旧轻松,“比如我再也不会因为一点小事跟你吵架了,不会任性,不会胡闹。你看,多省心。”
江澄听不下去了,转身就走:“我去给你弄点莲藕排骨汤。”
他怕再待下去,会当着这两人的面哭出来。
海滩上只剩下蓝忘机和魏无羡,隔着那道无形的屏障,一个在里,一个在外。
“蓝湛,”魏无羡轻声说,“你别这样。看着我难受。”
“你知道我会难受,”蓝忘机的声音哑得厉害,“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因为这是唯一能让所有人都活下来的办法。”魏无羡认真地说,“那些‘神’本质上是一套程序,一套遵守着‘等价交换’原则的程序。我想保护这个世界,就必须付出对等的代价。”
他伸出手,隔着屏障,虚虚地贴在蓝忘机的手掌位置:“三分之二的魂魄,换一个世界的自主权。很公平。”
“那我呢?”蓝忘机问,“我的公平在哪里?”
魏无羡沉默了。
许久,他才说:“你可以恨我。”
“我不会恨你。”蓝忘机说,“我只会等你。”
“等什么?”
“等你回来。”
魏无羡笑了,笑容里终于有了一点以前的样子:“可我回不去了啊,蓝湛。”
“那就等我能进去的那一天。”蓝忘机的眼神坚定得可怕,“总有办法的。规则可以修改一次,就可以修改第二次。”
魏无羡怔怔地看着他,看了很久,最后轻声说:“你真傻。”
“你也一样。”
两人隔着屏障对视,谁也不说话。
海风吹过,吹动魏无羡雪白的长发,吹动蓝忘机染血的衣袖
两人隔着屏障对视,谁也不说话。
夕阳西下,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个在屏障里,一个在屏障外,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着整个世界的距离。
最后,魏无羡说:“蓝湛,天黑了,你回去吧。”
“明天我再来看你。”
“好。”
蓝忘机转身离开,走得很慢,但没有回头。
因为他知道,如果回头,他就会忍不住去砸那道屏障,砸到手骨碎裂也不停下。
魏无羡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直看到那点蓝色消失在暮色中,才慢慢低下头,抱住膝盖,把自己蜷缩成一团。
“蓝湛……”他低声说,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点哽咽,“对不起啊……”
“但我真的……好想你抱抱我。”
水晶树的叶子发出轻微的脆响,像是在回应。
归墟的夜,很静,很冷。
但至少,这个世界,保住了。
至少他爱的那些人,还好好地活着。
这大概,就是他能做到的,最好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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