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墨的机械眼在黑暗中亮起幽蓝光斑，残页上的字迹被映得忽明忽暗。
刚跨出工坊门槛，夜风卷着锈蚀区的寒气撞在脸上，
机械臂齿轮转动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阿虎的声音撞进耳膜时，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浓烈的煤灰味。
那是锻铁炉前守了整夜的味道，混着铁锈与焦糊，
像极了五年前那个雨夜，父亲最后一次给他烤饼干时，
煤炉窜起的火星子“噼啪”作响的气息。
“走！”
他将残页塞进胸前的机械护甲夹层，指尖在护甲表面叩了两下，
锁扣“咔嗒”闭合的声响里，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苏晚晴的铸铜锤还在桌上，锤头的铜水已经凝出暗红斑纹，像块凝固的血。
他鬼使神差地摸了摸锤柄，温度早凉透了，却比掌心的冷汗暖些。
视线扫过桌面，铜屑混着未冷却的铜水痕迹，在昏暗中泛着微弱的光。
城墙上的青铜了望塔倒转声顺着夜风灌进来时，陆子墨刚踏上巷口的青石板路。
机械靴碾过带着夜露的青石板，
“笃笃”的闷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巷口的灯笼被风掀得左右摇晃，碎光在斑驳的墙面上跳窜，忽明忽暗间，更显周遭的沉寂。
远处的青铜了望塔在夜色里扭曲翻转，
“吱呀”的钝响混着金属撕裂的尖啸，比锈蚀区飘来的呜咽更让人后颈发紧。
阿虎跑在前头，粗布短打被风掀得猎猎作响。他回头急声喊：
“陆哥！小心头顶！”喉结在月光下滚动，像被掐住脖子的鸟。
少年脸上的煤灰被汗水划出两道白痕，眼神里满是惊慌却依旧紧紧跟着他的脚步。
玄风子的投影突然在两人之间炸开，全息蓝光将青石板路染成幽色。
“还有老鬼！”玄风子的投影晃了晃，光粒散落得更快，
“他在裂隙边缘已突破锈蚀虚影，却被观测者的锁链缠上，意识信号正在减弱！”
系统AI的衣袂不再是以往的云纹广袖，此刻正渗出细密的裂痕，像被摔碎的琉璃。
“警告！”玄风子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滋滋声，
“变量终结协议触发率99%，路径收束倒计时……三，二，一！”
上一次这种感觉，是他在倒悬巷被重力漩涡卷住时，血液瞬间往头顶冲，
机械眼的视觉模块开始过载闪烁，耳边全是气流撕裂的呼啸声。
他抓住阿虎的胳膊，却触到一片虚无。
少年的身影正在虚化，像被按了快退键的全息影像，连脸上的煤灰都成了飘散的黑点。
“这是终结协议的‘意识剥离’效果！”玄风子的声音带着焦灼，
“城寨所有人的意识都在被观测者吞噬！”
“阿虎！”他急声喊了一句，声音在突然安静的世界里格外刺耳。
城寨的灯火全灭了，连守夜人的梆子声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剩青铜了望塔倒转的声音越来越近，震得他牙齿发酸。
远处的锈蚀区边缘，隐约有暗紫色的雾气在翻涌，那是锈蚀之触的气息在不断蔓延。
玄风子的裂痕里渗出金色光粒，那是系统解析混沌能量时储存的核心数据，
此刻正像沙漏般倾泻而下，在他脚边聚成漩涡。
玄风子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不再是机械合成音，
混沌能量冲击下，系统储存的故人意识碎片被激活，倒像某个故人在耳边低语：
“这是意识空间。观测者封锁了现实路径，你的身体正在被剥离意识。”
AI的手穿透陆子墨的胸膛，按在他心口的机械护甲上，又补了一句：
“但系统还能打开混沌无极接口，用你这五年解析的所有青铜机关数据，换一条跃迁通道！”
陆子墨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
五年前父母被锈蚀之触吞噬时，他攥着半块烤焦的饼干，指甲嵌进掌心都没知觉。
三年前为了修复青铜拒马，他在工坊连熬七天，机械眼的冷却系统烧出青烟也没抖过。
可现在，他望着玄风子投影里翻涌的金色数据流，突然想起残页背面的字：
“记得小时候的饼干吗？现在，该让更多人吃饱了。”
“跳出去，或者消失！”玄风子的裂痕里渗出最后一缕蓝光，语气决绝，
“通道维持时间只有0.3秒，太极调和机制必须全程运转，
否则你的意识会被混沌能量撕成碎片！”
“嘭！”
青铜了望塔的倒转声突然炸响在头顶。
陆子墨抬头，看见无数银色锁链从虚空中垂落，每根锁链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路径代码。
那是他这五年为城寨设计的所有防御方案，从青铜初阵到玄钢神阵，
此刻正被观测者的力量绞成乱麻，发出细碎的断裂声。
“你已违反实验规则。”混沌观测者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耳膜，
模糊的身影从锁链后浮现，周身缠绕着暗紫色的能量雾团，
“归零程序，即将执行！”
陆子墨感觉有冰凉的触须缠上了脚踝。
那是锈蚀之触的力量，比现实中更粘稠，像活物般往他血管里钻，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他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机械眼的幽蓝光芒骤然暴涨。
这是启动太极调和机制的信号，阴阳双鱼的虚影在他背后浮现，
金黑两色的能量流顺着脊椎往上窜，将缠上脚踝的锈蚀触须灼成白烟，
触须回缩时发出滋滋的惨叫。
“玄风子！准备！”
他吼了一声，双手结出记忆里苏晚晴教他的青铜铸造诀。
那是她家族传了十八代的手艺，每道手势都对应着铜水温度与模具火候的平衡。
这平衡之道恰与苏晚晴说的青铜气脉同源，能激活太极调和与混沌能量的共鸣。
系统的金色数据流突然活了，顺着他的指尖涌进双鱼虚影，
将阴阳鱼眼的位置从对称调成了微微偏移的弧度。
玄风子投影上的裂痕越来越多，金色光粒像沙漏般不停掉落。
“就是现在！”玄风子的投影彻底崩解前，最后一道蓝光刺进他眉心，留下这句急促的叮嘱。
陆子墨的意识被抛进了风暴眼。
混沌能量如沸腾铁水，粒粒带灼痛，刮过他的意识体。
浑身都在意识层面发颤，他感受到自己的骨骼在响，
不是现实中的骨骼，而是意识层面的架构，
正被撕扯成碎片，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太极双鱼疯狂旋转，金黑能量在他周身织成保护网。
每当有混沌能量突破防线，他就想起城寨的灯火、孩子们的纸飞机、苏晚晴发梢的铜星，
这些都不能丢。
记忆里的画面与眼前的危机交织，让他的意志愈发坚定。
“你不能跳出路径！”混沌观测者的怒吼穿透风暴，震得能量乱流都跟着震颤，
“你只是我们设计的变量！终究逃不过归零的命运！”
有什么东西缠上了他的意识。
陆子墨感觉那是观测者的触手，比锈蚀之触更冰冷，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像人类看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他想起残页上自己写的，想起三个镜像“他”最后塞给他的温度：
科学家“他”掌心的墨香，
玄钢重甲“他”肩甲的冷硬，
生存者“他”指尖的温暖，
此刻都涌进太极双鱼的核心。
“我不是你们的实验品！”他吼回去，声音震得混沌能量荡开波纹，
“我要救苏晚晴、护城寨、保老鬼，我是自己命运的创造者！”
双鱼眼的偏移弧度突然扩大到完美的3.14度。
那是他计算过的，青铜齿轮最稳定的咬合角度。
混沌能量被这股力量劈开，发出轰隆的巨响，
露出前方幽黑的通道口，边缘泛着淡淡的金光。
陆子墨咬着牙冲过去，意识体表面的裂痕里渗出金色光粒。
那是系统解析的所有数据，此刻正化作铺路石，垫在他脚下，发出细碎的光芒。
当通道的黑暗将他完全吞没时，他听见了苏晚晴的声音。
不是现实中铸铜锤的脆响，也不是她讲解青铜铸造时的温声细语，
而是带着混沌能量的杂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
“子墨！青铜气脉与太极同源，你能破局！”顿了顿，那声音虽虚弱却依旧坚定：
“变量……也能走出自己的轨迹！”
陆子墨猛地回头。
通道入口处，苏晚晴的身影正在被混沌之力吞没。
她穿着常穿的靛青粗布裙，发间别着那枚青铜发簪，此刻发簪的纹路正在崩解，
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她的指尖还在动，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在比画铸铜诀的手势，
周身淡紫色的光韵越来越弱，身后混沌之力如汹涌的潮水，不断吞噬着周围的空间。
“晚晴！”他嘶吼着就要往回冲，可通道入口已在身后急速闭合，
意识体被一片纯粹的混沌之海死死裹住，连苏晚晴被吞噬的最后残影都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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