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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道尊的话语，如同亿万道九天惊雷，同时炸响在凌霄的识海深处。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沉重无比的神锤，狠狠砸在他过往十八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认知之上。什么幽冥入侵，什么种族存亡之战，什么守护大陆苍生……这些曾经支撑他一路奋战、舍生忘死的信念基石，在这一刻，被乾坤道尊以最平静、最残酷的语气，彻底击得粉碎！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冷、绝望、令人窒息的真相——
牧场！
牢笼！
苍玄大陆，亿万生灵，包括他凌霄自己，都只不过是幽冥神族圈养在此的“牲畜”！所谓的修行，所谓的突破，所谓的延年益寿，或许都只是在将自己养得更肥，等待周期性的“收割”！
那笼罩整个大陆的“窃天大阵”，无时无刻不在窃取着这片天地本源，也监控着所有“牲畜”的成长。而他们这些奋力挣扎，试图反抗“入侵”的先辈与今人，在幽冥神族眼中，恐怕与圈里那些试图顶撞主人的牛羊无异，最好的结局，或许就是成为重点“清理”的对象。
“呃……”凌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鬓角，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顷刻间浸湿了衣领。他挺拔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无形的、足以压垮山岳的巨力。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脚下由纯净灵玉铺就的地面，竟被他无意识散逸出的气机，踩出了一圈细密的裂纹。
“不…不可能……”凌霄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道尊前辈，您是说……我们历代先贤的牺牲，无数英烈的奋战，乃至如今苍玄盟的成立，在那些…那些‘幽冥神族’眼中，都…都只是一场……笑话？”
他想到了陨落的龙族先辈，想到了战死的宗门师长，想到了无数为抵抗幽冥而抛头颅洒热血的陌生人……如果这一切的牺牲都毫无意义，甚至只是“牧场主”眼中一场稍显麻烦的“牲畜骚乱”，那这世间，还有何公道可言？他们的奋斗，又有何价值？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从尾椎骨沿着脊柱急速攀升，瞬间席卷全身，连他那经过龙魂本源淬炼、气血如龙的混沌龙体，都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冷意。
这种冷，源于认知崩塌后的极致绝望。
乾坤道尊将凌霄的反应尽收眼底，那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悯和痛楚。他并未因凌霄的失态而有丝毫责怪，反而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仿佛承载了万古的沉重。
“笑话？或许吧。”道尊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份苍凉，“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弱者的挣扎，在强者眼中，与戏剧何异？老夫初闻此秘时，反应比你更为不堪，道心几乎崩碎，闭关百年方才勉强稳住。”
他话锋微微一顿，目光似乎穿透了密室的重重阻隔，望向了无尽遥远的虚空：“但，凌霄小友，你要明白。先辈们的牺牲，绝非毫无意义！正是一次次的‘骚乱’，一次次的反抗，才让这‘牢笼’出现了裂痕，才让我们窥见了真相的一角，才为后世…留下了如你这般的…‘变数’！”
“变数？”凌霄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乾坤道尊。
“不错。”乾坤道尊肯定地点头，“‘窃天大阵’并非完美无缺，这方天地亦有其本能的反抗。历代惊才绝艳之辈，如上古龙神，如太虚道人，乃至我乾坤天宗的祖师，他们都曾以各种方式冲击过这牢笼，虽最终大多失败陨落，但也确实削弱了大阵，并留下了关键的传承与信息。而你……”
道尊的目光落在凌霄身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期许：“你身负混沌祖龙法相，得承龙神至尊塔，更关键的是，你拥有了那……‘轮回匙’的碎片！此物，据祖师留下的残缺手札推测，或许是真正能‘破开’这牢笼大阵的关键钥匙之一！”
“轮回匙……破开牢笼……”凌霄下意识地抚向自己的丹田气海，那里，融合了一枚碎片的吞噬之碑正静静悬浮，碑身之上，新觉醒的轮回道纹散发着微弱而神秘的光晕。
原来，这才是轮回匙真正的意义！它指向的，不是个人的轮回，而是整个世界的超脱轮回！
“那幽冥神族，他们……是如何‘收割’的？”凌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出了这个最关键、也最恐怖的问题。他必须知道，他们将要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绝望。
乾坤道尊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无比，甚至带着一丝刻骨的恨意：“收割的方式，并非固定。有时是天降灾劫，抹去文明痕迹；有时是引发内战，让‘牲畜’自相残杀，削弱力量；而最近几次……根据零星记载，极可能是通过类似‘葬神渊’那样的地方，进行规模浩大的血祭！以亿万生魂为引，既能为他们提供某种力量，也能一次性清理掉成长过快、可能产生威胁的‘个体’。”
血祭！亿万生魂！
凌霄的心脏再次狠狠抽搐。他想到了守墓人墨守带来的警告，想到了那散发着邪异气息的包裹。难道……辰族和暗星族在葬神渊的谋划，就是下一次收割的前奏？
“周期呢？下一次收割，大概在何时？”凌霄的声音低沉得可怕。
“不确定。”乾坤道尊摇头，“可能是百年，也可能是千年，甚至更短。但祖师曾推演出，随着‘窃天大阵’不断运转，大陆本源被持续窃取，收割的周期可能会越来越短。而且，一旦有能威胁到阵法稳定性的‘变数’出现，比如……集齐轮回匙的人，收割很可能就会被提前触发！”
提前触发！
这四个字，如同四把尖刀，狠狠刺入了凌霄的心口。
原来，他的成长，他寻找轮回匙的行为，本身就是在加速末日时钟的转动！他不再是单纯的救世主，更可能是一个……引爆最终灾难的导火索！
巨大的压力，如同万丈海啸，轰然拍下。
责任、恐惧、愤怒、迷茫……种种极端情绪在凌霄心中疯狂交织、碰撞。他感到一阵阵眩晕，识海中混沌一片，龙神至尊塔微微震颤，散发出清凉的气息，试图抚平他的躁动，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震撼与冰冷，却难以立刻驱散。
他缓缓闭上眼睛，紧握的双拳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然发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却远不及心神的万分之一痛楚。
密室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凌霄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那无处不在、却又无形无质的绝望氛围，在无声地蔓延。
乾坤道尊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知道，这一关，必须由凌霄自己渡过。若能撑过去，破而后立，道心将坚不可摧，真正具备承载这救世使命的资格。若撑不过去……那一切谋划，皆成泡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凌霄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龙族传承记忆中，先辈巨龙与幽冥爪牙血战星空的悲壮；天枢城外，洛璃毫不犹豫站在他身旁的坚定身影；苍玄盟誓师时，万千修士那充满希望与信任的眼神；还有……父母模糊的容颜，宗门师兄弟的笑脸……
这一切，难道最终都要沦为“收割”下的祭品？他所珍惜、所要守护的所有，难道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虚幻的泡影？
“不……”
一声低沉的嘶吼，从凌霄的喉咙深处挤出。
他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原本因震撼而有些涣散的眸子，此刻虽然布满了血丝，但瞳孔最深处，却有一点璀璨如星火的光芒，顽强地燃烧起来，并且越来越亮！
绝望的冰层之下，一股更加原始、更加炽热的力量，正在疯狂涌动！那是龙族血脉中的不屈！是逆乱之道赋予的叛逆！是他凌霄，自微末中崛起，一路披荆斩棘锤炼出的……永不低头的意志！
“如果这天地是牢笼……”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颤抖已经停止。一股难以言喻的决绝气势，开始从他身上升腾而起。
“那我便……撕碎这牢笼！”
“如果这命运是屠宰场……”
他体内的《九霄龙神诀》自行加速运转，混沌祖龙法相在身后若隐若现，发出无声的咆哮。吞噬之碑上的轮回道纹，光芒似乎也强烈了一丝。
“那我便……逆转这命运！”
“幽冥神族……牧场主？”凌霄抬起头，目光穿过密室穹顶，仿佛直视那冥冥中掌控一切的至高存在，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桀骜的弧度。
“终有一日，我这‘牲畜’，会跳出这圈栏，将你们……拖下神坛！”
字字铿锵，如金铁交鸣！
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信念，如同涅盘的火焰，开始在他心间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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