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近抬起眼皮：“孙五，规矩就是规矩，这些物资，是几位执事，奉天使大人神谕，冒着生命危险从外面带回来的圣赐，分配，自然要按照对圣域的贡献和对天使大人的信仰来定。”
他指了指那个被孙五指着的信徒背影：“看到那位兄弟了吗？他在整合区域1时，冒着风险修复了部分光芒线路，让光明提前照耀了那片黑暗，这就是贡献。”
孙五噎了一下，又不服气，指向队伍前方另一个刚刚离开的人，那人身材干瘦，看起来并没多少力气：“那他呢？刘老蔫儿！他干的活比我少多了！凭什么他领的比我多？”
王近的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他放下手中的勺子，盯着孙五：“注意你的言辞！刘老蔫兄弟或许力气不如你，但他对天使大人的信仰，无比虔诚！他的忠诚，随时可以见证！”
那个刚刚被点名的刘老蔫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周围所有人的注视下，他“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开始用力地磕头。
几下之后，他的额头已然见红。
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自己的左臂上，狠狠地划了一道！
鲜血瞬间涌出，顺着胳膊流淌下来。他没有去止血，而是就着流淌的鲜血，用右手食指蘸着，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画了起来。
那是半边残破翅膀的图案，特征鲜明，那是降临教的圣徽！
画完最后一笔，刘老蔫儿因失血而脸色苍白，眼神里是一种献祭般的满足。
整个主厅一片死寂，只有刘老蔫儿粗重的喘息声和血液滴落的声音。
周围那些手臂缠着白绷带的信徒，则纷纷向刘老蔫儿投去赞许的目光。
王近重新看向面如土色的孙五：“看到了吗？这就是信仰，你，有吗？”
孙五看着地上那滩刺目的残翅图案，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信徒，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终于意识到，在这里，所谓的贡献，并不仅仅指体力或技术，更包括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的忠诚展示。
他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一个疯人院，周围全是不可理喻的疯子！
孙五一把拍在桌子上，嘶声吼道：“疯子！你们这些疯子！老子不陪你们玩啦！”
吼声未落，他眼中凶光一闪，趁着王近被拍桌声吸引注意力的瞬间，伸手就抓向桌上离他最近的几个完好的罐头！
“我的！”孙五死死攥住罐头，转身就想冲出人群。
“亵渎圣赐！抓住他！”王近勃然大怒。
根本不需要他多吩咐，早就守在队伍两侧维持秩序的两名强壮信徒扑了上去。
孙五只是个普通人，哪里是这些经过筛选充满使命感的信徒的对手，几乎没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抗，就被狠狠撂倒在地，手中的罐头也脱手滚落，被一名信徒捡起。
孙老五被死死按在地上，脸贴着冰冷肮脏的地面，他拼命挣扎，嘴里发出咒骂：“放开我！你们这些魔鬼！狗屁天使！都是骗子！不得好死……”
王近看着被制住的孙老五，厌恶地皱了皱眉，像是在看一堆亟待清理的垃圾。
他挥了挥手：“拖走，记住，地方选远点，动作干净些，千万别让污血脏了天使大人的眼。”
两名信徒心领神会，用力将还在挣扎咒骂的孙五从地上提起来，一人一边架住他的胳膊，拖着他向区域三走去。
孙五被拖到通向区域3的通道，一个身影正好走过来。
是李昌。
他似乎是刚去附近巡视完毕回来。
孙老五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出来：“李昌大人！李昌大人！救救我！我只是拿了个罐头！他们要把我拖走处理掉！李昌大人，您说句话啊！”
李昌的脚步停了下来。他看着被死死架住的孙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
他的视线在孙五空荡荡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
没有询问，没有质疑。
李昌重新迈开脚步，从孙五身边径直走过。
甚至在经过那两名架着孙五的信徒时，他还顺手帮他们拉开了那扇防火门，方便他们将人拖进去。
“不——！李昌！你见死不救！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不得好……”孙老五的咒骂戛然而止。
“砰。”
一声关门声，隔绝了通道房间内即将发生的一切。
李昌走入主厅，对王近点了点头，然后便朝着储藏室的方向走去。
主厅内，物资分配继续。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
李昌推开储藏室那扇铁门，走了进去，随即反手将门关好，并确认了一下门锁是否落稳。
储藏室内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小功率节能灯散发着惨白的光晕。
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她缓缓转过身，正是苏打。
昏黄的光线在她精致的侧脸上投下阴影，让她的眼眸此刻显得有些深不见底。
她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会儿，姿态却不见丝毫急躁，那朵林祯送的塑料假花被她纤细的手指捻动着。
“苏教……苏执事。”李昌微微躬身，语气带着恭敬，“您找我？”
苏打没有立刻回答，她目光落在李昌脸上，那眼神平静，却让李昌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今天，”苏打开口，“天使大人会从区域3和区域1开始，找人进行谈话，记得，预先清理一下。”
李昌心领神会，点了点头：“明白。我会确保谈话环境的整洁，不会让任何……不和谐的声音，打扰到天使大人。”
但紧接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恐慌从他心底钻了出来。
他还是忍不住问道：“苏执事……天使大人，他真的……真的要抛弃我们了吗？我们做错了什么？”
李昌一闭眼，那些被他用火焰烧焦的尸骸、那些在区域2被他亲手送入焚化间的扭曲面孔，就会在黑暗中浮现。
唯有在天使大人能洗涤一切的目光注视下，他才能感受到片刻的安宁，才能相信自己的罪孽正在被救赎，如果连这束光都要消失……
苏打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她轻轻叹了口气。
“没错，”她的声音很轻，“他要离开了，因为他看不见……我们的信仰，你也有些许察觉了吧？天使大人，正在计划着放弃降临教，等他觉得时机成熟，就会亲手摧毁一切，然后……转身离开。”
“而我们，”苏打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失去了他的指引，失去了这束光，李昌，你觉得我们这些内心污浊的人，最终会去哪里？”
她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精准地戳中了李昌内心最深的恐惧，“只能下地狱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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