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湖市，一座因水运而兴，也因水运衰落而略显斑驳的临江小城。“老码头”鱼市，更是这座城市褪色记忆中一个喧嚣而又混乱的注脚。
空气中常年弥漫着鱼腥、水汽和汗味交织的浓烈气息，狭窄湿滑的通道两旁是堆积如山的泡沫箱和忙碌吆喝的鱼贩，人头攒动，声音嘈杂。这里既是底层生活的缩影，也是藏污纳垢的理想之地。
第二天近午时分，余庆和赵德明抵达了这里。余庆换了一身更显粗犷的工装，戴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沉默地跟在赵德明身后半步的位置，完美扮演着一个警惕而寡言的“保镖”角色。
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每一个摊位后的面孔，每一个在人群中穿梭的身影，都可能隐藏着危险。
赵德明则显得异常紧张，不时用袖子擦拭额头的冷汗，跛脚在湿滑的地面上走得更显蹒跚。他手里紧握着一个黑色的手提袋，里面装着准备交给“九爷”的那份最大头的现金。
按照约定，他们需要穿过大半个鱼市，在最里面一个挂着“老周水产”招牌的废弃仓库门口等待。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拐入通往仓库的小巷时，余庆眼角的余光猛地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黑皮！他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夹克，混在几个正在卸货的工人中间，看似在帮忙，但那双阴鸷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他们来的方向。
丽姐果然还留了后手！她嘴上说着信任，行动上却派了黑皮尾随监视！或许，她还想看看，余庆是否真的能镇住场子，以及……这条“路”到底是否真的存在。
余庆心中冷笑，面上却毫无异样，甚至没有刻意避开黑皮的视线，只是用肩膀极其轻微地撞了一下心神不属的赵德明，低声道：“稳住，有人看着。”
赵德明一个激灵，脸色更白，差点同手同脚，但在余庆冰冷的目光逼视下，勉强挺直了腰杆。
两人继续前行，走进了那条堆满废弃渔网和破损泡沫箱的、更加阴暗潮湿的小巷。巷子尽头，便是那扇锈迹斑斑的铁皮仓库门。“老周水产”的招牌歪斜地挂着，字迹模糊。
仓库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暗的光线。
赵德明深吸一口气，看了余庆一眼，得到后者肯定的眼神后，才颤抖着手，推开了门。
吱呀——
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仓库内部空间很大，但异常空旷，只有几盏悬挂着的昏黄灯泡提供照明，地上散落着一些废弃的木材和麻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鱼腥味。
一个穿着灰色中式褂子、身材干瘦、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正站在仓库中央，似乎在欣赏墙上剥落的旧海报。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此人面容普通，甚至有些慈眉善目，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手里盘着两颗油光锃亮的核桃，发出“咔哒、咔哒”有节奏的轻响。正是“九爷”。
他的目光先是在赵德明脸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落在了余庆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那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
“德明，这位是？”九爷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
“九……九爷，”赵德明连忙躬身，陪着笑脸，“这位是阿庆，我们……我们那边的兄弟，丽姐信得过的人。这次情况有点复杂，丽姐特意让他跟我一起来，负责……负责安全。”他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解释道。
九爷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余庆身上：“面生得很。哪条道上的？”
余庆微微抬起帽檐，露出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与九爷对视，不卑不亢：“跟丽姐吃饭的。九爷，久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经历过风浪的沉稳。
九爷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后生可畏。钱带来了？”
“带来了。”赵德明赶紧将手中的黑色手提袋递上前，放在九爷脚边一个还算干净的木箱上，“按您的数，一分不少。”
九爷没有去看那个袋子，只是对身旁阴影里微微示意了一下。一个一直如同雕塑般站在阴影里的壮汉走了出来，默不作声地提起袋子，走到一旁，开始熟练地清点钞票。
仓库里只剩下“咔哒”的盘核桃声和“唰唰”的点钞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赵德明额头冷汗直冒，余庆则如同标枪般站立，目光平静地观察着九爷和他那个沉默的手下。
点钞的壮汉很快清点完毕，对着九爷微微点头。
九爷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手中的核桃盘得更快了：“很好。丽姐还是守信的。德明啊，之前的麻烦……”
“九爷放心！”赵德明立刻保证，“窟窿已经填上，那边的关节也打点好了！只要您这边一动，路立刻就能通！保证比之前更顺畅！”
“希望如此。”九爷深深看了赵德明一眼，又瞥向余庆，“路通了，大家发财。要是再出岔子……”他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冰冷的意味让赵德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会！绝对不会！”赵德明连连保证。
交易完成，九爷似乎没有多留他们的意思，挥了挥手：“走吧，等消息。”
余庆和赵德明躬身退出仓库。直到走出那条阴暗的小巷，重新回到喧嚣的鱼市，赵德明才如同虚脱般长出了一口气，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
“庆……庆哥，刚才吓死我了……”他心有余悸。
余庆没有理会他，目光再次扫过之前黑皮出现的位置，人已经不见了。但他知道，黑皮一定还在附近，或者已经将情况汇报给了丽姐。
这次会面，看似顺利，但余庆能感觉到，“九爷”此人深不可测，绝非善类。他对自己显然抱有极大的戒心。而丽姐的监视，也表明信任的脆弱。
他们拿到了“路”能通的承诺，但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资金能否真的顺利流转？“九爷”这条线背后，又隐藏着怎样庞大的网络？这一切，都需要时间和接下来的行动去验证。
余庆压了压帽檐，带着惊魂未定的赵德明，迅速消失在鱼市嘈杂的人流中。玉湖市的暗涌，并未因这次交易而平息，反而因为新的角色介入和旧有的猜忌，变得更加汹涌莫测。
喜欢高中毕业后的十五年人生请大家收藏：(m.aikandushu.com)高中毕业后的十五年人生爱看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