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滚滚。
赵无极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一个疯婆子，死了也就死了，正好杀鸡儆猴。
金锤也在笑：“师兄，看到了吗？这就是跟上仙作对的下场……”
然而，他们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脸上。
烟尘散去。
没有血肉横飞，没有惨叫。
只有一团红色的光。
那是一朵盛开的、巨大的、由煞气凝结而成的红莲。
红莲中央，疯婆婆依旧站在那里。她身上的破烂舞裙无风自动，原本浑浊散乱的眼神，此刻变得猩红一片，透着一股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
她毫发无损。
甚至，她手里还捏着那只破碎的蝴蝶翅膀。
“蝴蝶……死了。”
疯婆婆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却像是重锤一样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你们……吵到我抓蝴蝶了。”
“这……这是什么妖法？！”赵无极心中一惊，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
这股煞气，比他见过的任何魔头都要纯粹！
“装神弄鬼！给我上！杀了这个疯婆子！”
赵无极色厉内荏地吼道。
几个仙卫硬着头皮冲了上去，手中的仙剑刺向疯婆婆。
疯婆婆没有躲。
她只是缓缓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些冲过来的人。
然后，她动了。
起舞。
那是曾经名动九天的《修罗霓裳舞》。
红袖一挥，如流云蔽日。
看似柔弱无骨的动作，却蕴含着撕裂虚空的恐怖力量。
“砰！砰！砰！”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仙卫，连惨叫都没发出，就被那红袖抽中，身上的银甲像纸糊的一样炸裂，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飞舟上，生死不知。
全场骇然。
这是什么战斗力？！
这是废仙？！
赵无极也是瞳孔剧震。
他看着那漫天飞舞的红袖，看着那诡异而熟悉的舞步，脑海深处的一段尘封记忆突然被唤醒了。
五百年前。
他还是个刚入门的小道童，跟着师尊去参加瑶池仙会。
那时候，有一位绝代风华的舞姬，在仙台上一舞倾城，连仙帝都为之倾倒。
当时他的师尊，那位眼高于顶的金仙，曾指着那位舞姬，用一种既爱慕又恐惧的语气告诫他：
“无极啊，记住了。在这仙界，有两种女人不能惹。一种是天后，另一种……就是这位‘疯花’李霓裳。她的舞能杀人，她的指甲……能挖心。“
“李......李霓裳？！“
赵无极的声音变了调，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
他死死盯着下方那个疯癫的红衣女人，那张涂满劣质胭脂的脸，逐渐与记忆中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重叠。
虽然老了，虽然疯了。
但那股子要把天都挠破的疯劲儿，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怎么可能......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赵无极浑身发抖。
传说中，这位姑奶奶因为情伤发疯，屠了一座城后失踪了。没想到，她居然躲在这个垃圾堆里啃馒头？！
此时，疯婆婆已经跳到了兴头上。
“杀......杀……都杀光......“
她的指甲暴涨三寸，红影闪烁，所过之处，仙卫们人仰马翻。
她猛地抬头，看向了天上的赵无极。
“你......身上有那个负心汉的味道......“
疯婆婆歪着头，似乎在回忆什么，”你是那个......这小子的徒子徒孙？”
她说的“负心汉”不是仙帝，而是当年负责抓捕她的那个执法天神——也就是赵无极的师祖。
“师......师祖奶奶？！“
赵无极腿一软，直接从云头上跪了下来。
这是来自血脉和传承深处的压制。他师祖当年被这位主儿挠花了脸，养了三百年才好，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连带着徒子徒孙看到红衣女人都腿软。
“误会！都是误会啊！”
赵无极顾不得统领的威严，在云头上拼命磕头。
“晚辈不知是您老人家在此清修！晚辈！晚辈这就滚！”
他太清楚这位的实力了。
虽然现在看起来疯疯癫癫，修为不稳，但真要拼命，他这几百号人还不够她塞牙缝的！
“滚？”
疯婆婆停下动作，指了指地上那个摔扁了的面团兔子（刚才打斗中掉出来的）。
“你们弄坏了我的兔子。“
”还得赔我的蝴蝶。“
“赔！我赔！”
赵无极二话不说，摘下腰间的储物袋，直接扔了下去。
“这里面有一千块中品仙晶！还有上好的疗伤丹药！都给您！都给您赔罪！”
凌月在一旁看傻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靠山吃山？
原来他们捡回来的这个吃白饭的疯婆子，才是真·大腿啊！
凌月反应极快。
她立刻上前一步，捡起那个储物袋，掂了掂。
“统领大人，这只能赔兔子的钱。“
她指了指被炸坏的院墙，还有受伤的铁头和老鬼。
“还有精神损失费、误工费、房屋修缮费......”
赵无极嘴角抽搐。
这下界来的丫头，怎么比土匪还黑？
但他看了一眼旁边正磨着指甲、眼神不善的疯婆婆，一咬牙，又把自己手上戴着的两个储物戒指摘了下来。
“都在这了！真的没了！”
“行吧，看在您一片孝心的份上。“
凌月勉为其难地收下，”带着你的人，还有那个......“
她指了指早已经吓瘫在地的金锤。
“那个叛徒，我不想再看到他。“
“明白！明白！”
赵无极如蒙大赦，一把抓起金锤，像是提溜死狗一样。
“收队！快撤！”
三艘飞舟来得快，去得更快。
眨眼间就消失在天边，只留下一地狼藉和还在发愣的众人。
“这就在......完事了？“
铁头捂着胸口的伤，一脸茫然。
“咱们赢了？”
“赢了。“
凌月看着手里那堆价值连城的储物袋，笑得合不拢嘴。
她转过身，看着那个重新变得疯狂癫癫、正在地上找蝴蝶尸体的红衣老太太。
“婆婆。“
凌月走过去，轻轻抱住了她。
“谢谢你。“
疯婆婆愣了一下。
她身上的刹气彻底消散了。她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凌月的背。
“不客气......丫头。“
”蝴蝶飞走了......我要吃兔子……要吃热乎的......”
“好！咱们吃兔子！吃最甜的雪媚娘！”
凌月大声说道。
不远处的板车上，谢无妄散去了指尖的剑意。
他看着那个被夕阳拉得长长的红色背影，又看了看正忙着安抚众人的凌月。
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这就是他的家。
虽然破，虽然怪。
但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里。
经此一役。
弃仙岭“凌霄第一楼”的名号，彻底在流云城高层中传开了。
那是一个连巡查统领都要磕头赔罪的禁地。
一个藏龙卧虎、只能交易不能动武的......法外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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