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惊涛骇浪》· 第1章 深渊回响
黑暗，粘稠而冰冷，如同沉入万丈深海。
意识在虚无的边缘挣扎，破碎的画面和尖锐的痛楚交替闪现：野狼谷的血与火，沈墨深不见底的眼眸，黑衣杀手冰冷的弩箭，暗河中神秘人平静的注视，还有那地下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军械箱和朱砂符文的“黑货”……
痛！无处不在的痛！撕裂的伤口，灼烧的肺部，还有灵魂深处那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窒息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亮刺破了黑暗，伴随着断续的人声，像是从遥远的水面传来。
“……失血过多……伤口感染……高热不退……”
“用最好的药！必须救活他！”
“……沈大人，此地不宜久留……”
声音模糊不清，时远时近。凌云试图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坠了铅。他感觉自己像一叶浮萍，在冰冷与灼热的激流中载沉载浮。
偶尔，他能感觉到清凉的液体滑过干裂的嘴唇，苦涩的药汁灌入喉咙，还有粗糙的布条擦拭身体时带来的刺痛。有人在他身边忙碌，低语，但那感觉隔着一层厚厚的纱，看不真切，听不分明。
在浑浑噩噩的间隙，一种极度的危险感如同冰锥，刺入他混乱的意识。他不能睡！不能倒下！秘密……军械库……必须告诉……沈墨？不，沈墨……他还能信任吗？
这个念头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让他混沌的头脑有了一丝短暂的清明。他奋力挣扎，想要抓住那清醒的瞬间，但疲惫和伤痛如同潮水，再次将他拖入无尽的黑暗。
时间失去了意义。他仿佛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徘徊了无数个轮回。
终于，在一次剧烈的咳嗽中，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光线让他瞬间眯起了眼，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身处一间陌生的房间。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椅，窗户被厚厚的布帘遮住，只透进些许微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淡淡的霉味。
这是哪里？不是北镇抚司的值房，也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
他试图移动身体，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肋下和背部传来，让他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冷汗。他低头看去，发现自己上身赤裸，缠满了干净的白色绷带，伤口处传来药膏清凉的触感。
是谁救了他？这里安全吗？
他强忍着疼痛，艰难地撑起身体，靠在冰冷的土墙上，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房间很安静，听不到外面的声音，仿佛与世隔绝。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端着药碗走了进来。看到凌云醒来，那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凌头儿！你醒了？！”
是赵明！
凌云心中一松，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但警惕未消。他沙哑着开口，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赵明……这是哪里？我……睡了多久？”
“凌头儿，你总算醒了！可吓死我们了！”赵明快步走到床边，将药碗放在桌上，压低声音道，“这里是城外的一处安全屋，是沈大人安排的。你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三天三夜！凌云心中一震。这么久，外面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怎么到的这里？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急切地问道。
赵明脸上露出一丝后怕：“那天清晨，我们接到暗线急报，说在城西平民区发现了你，重伤昏迷在一个废弃的菜窖里。沈大人立刻派了心腹亲卫，将你秘密转移到了这里。为了掩人耳目，连大夫都是悄悄请来的。沈大人吩咐了，在你醒来之前，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沈墨？是他救了自己？还如此隐秘行事？凌云心中疑窦丛生。沈墨这么做，是保护，还是……软禁？
“墨羽和侯浪他们怎么样了？”凌云想起重伤的同伴。
“凌头儿放心，墨姑娘和侯大哥也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养伤，有专人照料。石虎哥和我轮流在这里守着您。”赵明连忙答道，“沈大人说，您发现的事情干系重大，在查清之前，必须确保你们的绝对安全。”
绝对安全？听起来更像是被严格控制了起来。凌云心念电转，沈墨此举，看似保护，实则也是将他和知情者隔离起来，避免消息扩散。他是在争取时间调查，还是……在酝酿别的？
“我昏迷期间，外面有什么动静？衙署里怎么样？崔副总兵那边呢？”凌云连续发问，他必须尽快了解局势。
赵明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凌头儿，外面……现在很不太平。你昏迷的第二天，崔副总兵就以加强关防、清查奸细为名，调动了他的嫡系部队，接管了部分城防，现在关内气氛很紧张。北镇抚司这边，王总旗活动频繁，据说……据说在暗中调查案牍库失窃一事，矛头似乎……指向了您。”
果然！崔振海开始行动了！王总旗也在落井下石！形势急转直下！
凌云的心沉了下去。他现在重伤未愈，被困在这隐秘的安全屋，几乎与外界隔绝。沈墨的态度暧昧不明，崔振海步步紧逼，王总旗虎视眈眈。而他手中掌握的秘密，就像一团烈火，随时可能引火烧身。
必须尽快见到沈墨！必须将地下军械库的事情告诉他！无论沈墨是敌是友，这个情报都太过致命，必须由最高层来决断！
“我要见沈大人。”凌云看着赵明，语气坚决，“立刻，马上！”
赵明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凌头儿，沈大人吩咐过，让您务必安心养伤……”
“等不了了！”凌云打断他，眼神锐利，“告诉沈大人，我发现了‘黑货’的窝点，事关雁门关存亡！必须立刻禀报！迟了，恐怕生变！”
“黑货？”赵明一愣，显然不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但看到凌云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好！我这就想办法联系沈大人！凌头儿，你先把药喝了，好好休息，千万别再激动！”
赵明匆匆离开后，凌云靠在墙上，疲惫地闭上眼睛，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深渊的回响已经传来，惊涛骇浪，就在眼前。他这只受伤的孤狼，能否在接下来的风暴中，找到那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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