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土佣仆的四只手臂骤然展开，如四道撕裂逻辑的悖论之刃，在虚空中划出非欧几里得的轨迹。
它们是以一种近乎递归否定的方式运作——每一次击打，不仅摧毁当前的塔顶，还同时否定其“可再生性”，仿佛在塔的本体论层面刻下一道“不可修复”的公理。
塔顶如雨坠落，每一座都携带着正义的绝对律令，试图以“道德必然性”压垮国土佣仆的存在。
然而国土佣仆的拳头却以非决定性的方式迎击：它不预设路径，不遵循因果，甚至不保证同一动作在相同条件下产生相同结果。
它的攻击是开放的，是未完成的，是永远处于生成中的行动——正因如此，正义那套依赖“确定性输入-确定性输出”的秩序系统，根本无法预测其下一击将落于何处。
第一拳砸碎一座塔顶，塔身崩解为无数道德箴言的残片，如雪花般飘散。但这些碎片尚未落地，便被第二拳卷入，化作虚无。
第三拳并非直击，而是以对角线式的运动轨迹，切入两座塔之间的逻辑间隙——那里本不该存在“空间”，因为正义的领域不允许“未被定义的间隙”。
可国土佣仆硬是用拳头撕开了一道非良基空隙，让两座塔在相互支撑的瞬间同时坍塌。
第四拳则干脆放弃物理打击，转而以纯粹的存在强度轰击——它不打塔，而是打“塔之所以为塔”的前提，如同质疑“1+1=2”是否在所有宇宙中都成立。
正义的反击愈发狂暴。
塔顶不再单独进攻，而是开始自指性重组：一座塔被击碎后，其残骸立即在更高维度上重构为新的塔群，且新塔的结构中嵌入了对国土佣仆此前攻击模式的“反制逻辑”。
这已不是简单的再生，而是一种元层级的适应——它在学习，在进化，在试图将国土佣仆的行为纳入自身的秩序模型之中。
但国土佣仆的战斗哲学，恰恰建立在不可被模型化之上。
它不追求胜利，不追求摧毁，甚至不追求“抵达正义”。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封闭系统”的否定。
当正义试图用“所有可能路径皆已被塔覆盖”来封锁它时，国土佣仆便以生成新路径的方式回应——不是在现有塔网中找路，而是用自己的血肉为基，当场“长出”一条不属于任何塔的路径。
那路径没有名字，没有规则，甚至没有方向，却真实存在。
更令正义震怒的是，国土佣仆的每一次断裂、每一次再生，都伴随着一种沉默的证伪。
它不言说，却以行动宣告：你的秩序并非必然，你的道德并非普适，你的“绝对”不过是局部共识的幻觉。
你抹除千万人，只为维持一个你自认为正确的模型，却从未问过——模型之外，是否还有世界？
塔顶如潮水般涌来，又被拳头如潮汐般击退。战斗不再是力量的对抗，而是两种本体论的碰撞：
正义坚信：存在必须服从规范。
国土佣仆则以血肉践行：规范必须向存在低头。
正义的塔是封闭的真理，不容置疑，不容例外；
国土佣仆的拳是开放的实践，永远在途中，永远在生成。
当一座塔顶以“不义者当诛”的律令压下时，国土佣仆的拳头迎上，不是为了证明自己“义”，而是为了证明——“义”不该由你定义。
战斗在无声中愈发激烈。
塔顶碎裂的声音如同逻辑崩断的脆响，国土佣仆的血肉飞溅处，竟有新的路径在虚空中悄然萌芽。
正义的巨眼死死盯着这一切，虹膜上的律法符文开始出现裂痕——不是被击碎，而是自我怀疑所导致的内在瓦解。
因为它终于意识到——它可以用塔覆盖所有已知的可能，却永远无法覆盖可能性本身。
战斗陷入僵持。
国土佣仆的四臂如风暴般挥舞，每一次击打都撕裂一道塔顶，可正义的塔网却如活物般不断再生、重组、飞升。
塔尖不再是单纯的尖刺，而是化作无数律法之矛、道德之刃、秩序之锁，从时间、空间、逻辑三个层面，乃至无数更高层面同时压来。
国土佣仆虽以非决定性的行动不断破局，但它的血肉也在一次次再生中显出迟滞——那并非疲惫，而是存在本身在高密度规则压制下的熵增。
它的拳头能打断塔顶，却无法阻止塔的根基在更深层的层面中自我加固。
而正义的巨眼，虽不再言语，却愈发冰冷。
它已放弃情绪，彻底化为一台纯粹的执行机器。
塔网的变动频率提升至极限，每一最基本时间单位都在重构拓扑结构，试图将国土佣仆困入一个不可逃逸的道德奇点——在那里，连“反抗”本身都将被定义为罪，从而被自动抹除。
就在这僵持的临界点，异变陡生。
大地——或者说，塔的底端——忽然震颤。
那几百万亿平方公里的纯白基座，本是正义领域最稳固的根基，此刻却如沉睡的巨兽般苏醒。
地面龟裂，不是普通的裂痕，而是法则层面的崩解。
纯白的石板翻卷、剥落，露出其下血肉与钢铁交织的大恐怖之物。
一只巨掌，从地底轰然探出。
那手掌由熔岩般的肌肉、赎罪符文缠绕的骨骼、以及被钉穿的罪魂构成，五指如五座倒悬的刑山。
正是被钉在赎罪机甲上的极霸龙！
极霸龙没有怒吼，没有宣言，它只是——挥掌。
那一掌，不带任何情绪，却蕴含着地狱最原始的暴力。
掌风所过之处，塔的基座如纸糊般碎裂。
乃是是从根源上斩断塔的存在前提。
塔之所以能无限再生，是因为其根基深植于“正义即真理”的公理之中。
而极霸龙这一掌，直接否定了这个公理。
“咔——”
一声脆响，响彻无数层面。
不是塔顶断裂的声音，而是整个塔网的逻辑脊椎被从中折断。
塔身开始崩塌。
起初是缓慢的倾斜，如同神殿倾颓；继而是连锁式的坍缩，一座塔倒下，牵连十座，十座引动百座，百座引爆千座……塔尖如星辰坠落，塔身如山脉崩解，塔基如大陆板块撕裂。
纯白的碎片在空中飞舞，每一片都曾是一条不可违逆的律令，如今却沦为废墟的尘埃。
高塔的崩塌不是物理的毁灭，而是意义的瓦解。
当“不忠者灭”的碑文在坠落中碎成粉末，
当“不孝者消”的符码在风中化为虚无，
当那座象征“绝对道德”的高塔，终于显露出其内部空无一物的本质——
整个正义领域，开始从内部溃烂。
国土佣仆停下了挥拳。
正义的巨眼剧烈震颤，虹膜上的律法符文如雪崩般剥落。
它想重组，想再生，想用更高阶的规则修复这一切——
可极霸龙的掌印，已深深烙在塔的根基之上。
时织凛华站在塔的底端，仰望着那遮蔽天穹的巨塔如天幕倾颓般轰然坠落。
塔身断裂处迸发出刺目的白光，仿佛整片天空被撕开一道伤口，无数纯白的碎片裹挟着律法残响，如星辰崩解般自高处倾泻而下，在空气中划出灼热而寂静的轨迹。
风卷起灰烬与碎屑，却带不走那压在所有人脊梁上千年的重量——如今，它终于碎了。
魔王军的第五位天王，解决了。
那么接下来，就该面对——魔王了吧！
而在正义领域的其他地方，在那些曾被“绝对秩序”碾碎灵魂的角落里，人们缓缓抬起头。
此刻，望着那如神殿崩塌般的巨塔碎片划过天际，有人怔住了，嘴唇微微颤抖，却发不出声音；有人跪倒在地，双手深深插入焦土，仿佛要确认这崩塌不是又一场“思想犯罪”的幻觉；还有人只是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塔的残片如雪般落在肩头，滚烫，却不再灼伤——因为灼伤他们的，从来不是塔，而是塔所代表的“正确”。
一个老者颤巍巍地伸出手，接住一片坠落的塔屑。
那碎片在他掌心迅速冷却，化作灰白粉末，随风飘散。
他忽然笑了，笑声沙哑，像是生锈的齿轮重新转动：“它……真的倒了？”
身旁的少年没有回答，只是仰着头，泪水无声滑落。
他记得，三年前，他只是在心里想过“如果能哭就好了”，就被判定为“情绪逾越”，母亲当场被抹除。
从那以后，他再没流过一滴泪。
可现在，泪却止不住地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他终于敢哭了。
远处，一群孩童从藏身的屋檐下跑出，仰望着漫天坠落的光屑，眼中闪烁着久违的好奇与惊异。
他们从未见过“不完美”的天空，从未见过“无序”的坠落。
一个女孩指着最大的那块碎片，轻声问：“那是什么？”
“是塔。”另一个孩子答道，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敬畏，“是……坏掉的规矩。”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呐喊。
他们的喜悦是沉默的，如同久旱的土地终于迎来第一滴雨——无声，却足以唤醒沉睡的根须。
有人开始低声交谈，起初只是耳语，继而声音渐大，话语中夹杂着迟疑、试探，还有久违的“我”字——“我觉得……”“我想……”“如果……”
这些句子，在过去都是死罪。
如今，却成了新生的胎动。
风掠过废墟，卷起塔的残灰，也卷起人们低语的回响。
那声音微弱，却坚定，如同无数细流汇向同一片海洋。
他们知道，压迫他们的塔倒了，但地狱并未消失。
可至少，从这一刻起，他们可以选择如何活着——哪怕只是选择在心里骂一句“去他的正义”，也已是无上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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