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了
一张红木圆桌被摆得满满当当,中央是咕嘟冒泡的砂锅,里面是奶白色的鱼头豆腐汤,周围环绕着油光红亮的红烧肉、碧绿清炒的菜心、金黄酥脆的炸春卷、香气扑鼻的腊味合蒸,还有爷爷特意蒸的、淋了豉油的腊鱼
碗碟满的几乎要摆不下
但,温馨的饭香很快变成了饭桌上“甜蜜的负担”
“囡囡,来,这块肉好,五花三层,炖得烂糊!”
奶奶的筷子精准地夹起最大最颤巍巍的一块红烧肉,不由分说放进苏青青碗里
“青青,尝尝这个鱼,爷爷烧的,刺都挑了,放心吃。”
叶萍也夹了一筷子洁白的腊鱼肉,细心地把边上的小刺拨开
“这春卷,你阿姨炸的,脆得很,趁热吃。”
爷爷也加入了“投喂”行列
转眼间,苏青青面前的碗里就堆起了一座色彩丰富的小山
她看着这座突如其来的“山”,既感动又有点无措,求助似地看向旁边的陆子衿
陆子衿给了她一个“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嘴角噙着笑,悄悄在桌下碰了碰她的腿
苏青青只好拿起筷子,小口小口地努力吃着
红烧肉入口即化,咸甜适口;腊鱼咸香有嚼劲,带着独特的烟熏风味;春卷外酥里嫩,馅料鲜美
每一样都很好吃,可是……真的太多了
就在她专心致志“攻坚”时,爷爷抿了一口小酒,状似随意地开口
“子衿啊,青青,你们俩……处得也挺久了,感情也好。有没有想过,什么时候把事儿定下来?”
“咳咳……”
苏青青差点被一口汤呛到,脸瞬间红透
叶萍眼睛一亮,也顺势问道:“是啊,青青,你们苏城那边……有什么讲究没有?比如彩礼啊,风俗啊,你们年轻人可能不懂,但该准备的,我们家里肯定要准备起来,不能失了礼数。”
空气忽然安静了一瞬,只剩下煤炉里炭火细微的哔啵声
阿黄似乎察觉到气氛变化,从桌下钻出来,仰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苏青青的脸烫得能煎鸡蛋了
她慌乱地低下头,手指在桌下悄悄拽了拽陆子衿的衣角,眼神里满是“快帮帮我”的求救信号
陆子衿感受到衣角的力道,转头看她
女孩羞得睫毛都在颤抖,耳根红得剔透
他心中微软,却又升起一股自己也说不清的、想要探知的期待。他轻轻覆上她拽着自己衣角的手,握了握,然后朝着她的耳朵吹气,脸上带着笑,语气却格外认真,甚至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和试探:
“其实……我也想知道。”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苏青青猛地抬起头,撞进他含笑的、却又无比专注的眼眸里
那里面没有逼迫,只有温暖的询问和全然的信赖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又慌又羞地垂下头,声音细若蚊蚋:
“我……我还没想好呢……”
桌上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叶萍和爷爷脸上的期待微微凝住,想起了苏青青那不同寻常的家世背景,心里顿时有些懊悔和尴尬
是啊,苏家那样的门第,哪是他们普通人家能随意安排的
“你们一群人逼着囡囡做什么!”
奶奶忽然把筷子一放,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明显的不满
“人囡囡才多大?大学还没毕业呢!非得现在就稀罕咱们家这臭小子啊?结婚结婚,催什么催!囡囡这么好一姑娘,多看看多挑挑怎么了?我看啊,是这臭小子高攀了!”
“奶奶……”
陆子衿被奶奶这通抢白弄得哭笑不得,心里却明白奶奶是在给青青解围,也是在敲打他们别给青青压力
是啊,苏青青为什么就偏得喜欢自己,虽然她要是真的喜欢别人,自己可能会把那人的脑袋揪下来
“妈说得对,”
叶萍连忙顺着话头,尴尬地笑了笑
“是我想多了,孩子们还小,不着急,不着急。青青,快吃菜,菜都要凉了。”
说着,又给苏青青夹了一筷子菜心,试图转移话题。
爷爷也咳嗽一声,端起酒杯:“吃饭,吃饭。子衿来,陪爷爷喝一口。”
看着家人因为顾及自己而小心翼翼、甚至有些自责的样子,苏青青心里涌起一阵暖流,更多的却是过意不去
她不喜欢这样因为自己而让气氛变得尴尬。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颊还红着,眼神却清亮而坚定:
“爷爷奶奶,阿姨……妈妈,你们别误会。我……我是真的喜欢子衿的。”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
“只是结婚是大事,我们现在还没毕业,未来很多事都没确定,所以……还没想那么远。但、但不是因为别的。”
她这番真诚的表白,让桌上的长辈们都松了一口气,眼神重新柔和下来
奶奶更是眉开眼笑,一把拉过苏青青的手拍了拍
“哎哟,奶奶知道,奶奶知道!我们囡囡最懂事了。喜欢归喜欢,这臭小子还得好好考察!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可不能随便就定了。”
她瞪了陆子衿一眼,“囡囡在奶奶眼里更亲孙女一样,你再看他这混小子,现在也就那样,没多大出息,囡囡你跟了他,奶奶还怕委屈你呢!”
“奶奶!”
陆子衿这次是真的不忿了
“我怎么就没出息了?”
他虽然知道奶奶是故意这么说缓和气氛,但被当面“贬低”,还是有点挂不住面子
苏青青见陆子衿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刚才的羞涩和尴尬也散了大半
她眨眨眼,带着点维护意味地开口:
“奶奶,您可别小看子衿。他在我们公司可厉害了呢!我听他同事说,他负责的那个项目特别难,好多有经验的技术员都搞不定,最后是他带着团队熬夜攻关才解决的。老板都特别器重他,说他脑子活,肯钻研,是公司的技术骨干呢!”
她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骄傲,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说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真的啊?” 叶萍眼睛亮了,看向儿子的目光里满是欣慰和自豪
爷爷也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点点头:“嗯,像我们陆家的人,踏实肯干就行。”
奶奶虽然还故意板着脸,但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哼,也就那样吧。不过囡囡你说他好,那就算他还有点优点。”
陆子衿没想到苏青青会在这个时候替自己“正名”,听着她清脆的声音说着自己在工作中的事,心里像被温泉水泡过一样,又暖又胀
他看着她微微仰起的、带着点小得意的侧脸,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
“听见没?青青都说我厉害。”
他顺着杆子往上爬,故意挺了挺胸,换来奶奶一个嫌弃的白眼和苏青青抿嘴的偷笑
饭桌上的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刚才那点小小的尴尬和敏感烟消云散
大家又开始说说笑笑,奶奶继续给苏青青夹菜,叶萍询问着苏青青学校里的趣事,爷爷和陆子衿聊着工作和技术
阿黄似乎也感受到气氛回暖,尾巴摇得更欢了,围着饭桌打转,偶尔得到爷爷丢下来的一块没刺的鱼肉或者肉皮,就开心地叼到一边享用
米花喵呜喵呜地叫着,似乎在讨伐阿黄抢它吃的的暴行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又传来零星的鞭炮声
年的味道,家的味道,还有爱情慢慢融入亲情的美好味道,在这一刻,氤氲升腾,无比真实,也无比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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