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王炜达似是发现了什么，转头问卢方舟：
“俊彦，本官记得你部下半数是鸟铳手，怎的此刻长矛也用得这般娴熟？”
卢方舟连忙解释：
“回大人，卑职麾下鸟铳手并非只练火器。卑职让他们长矛、鸟铳皆需研习。
如此一来，士卒便可在不同战局中灵活切换，不至于单靠一种兵器逞强。”
王炜达赞叹不已。
其实卢方舟这个解释不过是托词。
他自然不能对王炜达坦言：
自己未来的计划，是将卢家军打造成全火器之师，并要在每个士兵的火铳上都加装刺刀。
这样，可以在射击后，像长矛手般与敌近身作战！
当然，这个要在日后自己军队燧发枪普及之后才行，现在这种拖着火绳的鸟铳肯定不行。
这时候，那四个千户所的联军已经被打的彻底溃散了。
他们一个个呼爹喊娘地乱跑，地上扔了一堆木棍、鞋子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
黄大柱、邬瑶忠还不肯罢休，带着人一路大呼小叫地追赶。
看那架势，是要把这帮人彻底赶出龙门关堡的地界才肯停手。
见他们闹得实在不像话，王炜达也没了再旁观的兴致。
卢方舟这才终于出面，喝止了还在不依不饶的那两个惹祸精。
王炜达此刻摆出一副满脸不爽的样子，对着在自家亲兵掩护下正狼狈逃窜的赵奎等四人喊道：
“都给本官过来！”
赵奎等人看到王炜达竟然出现在这里，顿时大惊失色。
早知道今天参将大人在龙门关堡，借他们个胆子也不敢来闹事啊！
还真是出门没看黄历，如今当着上司的面丢了这么大的脸。
王炜达把他们叫到跟前，装作不大清楚情况的样子问道：
“你们这是在闹什么？光天化日之下，带着人跑到龙门关堡来喧哗打斗，成何体统？”
一听这话，赵奎几人顿时一起喊冤，接着你一句我一句地告起状来。
全是说卢方舟如何蛮横、如何侵占他们的土地、如何拐骗他们的人口，把自己说成了十足的受害者。
卢方舟在旁边一脸冷笑，等他们唾沫横飞地说完，才不急不缓地开口。
又把他刚才那套“无主荒地当开垦”“乱世之中，有地无人耕是浪费，有人无地种是失职”的理论搬了出来。
说完反口指责赵奎等人无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全是废物。
正因为他们平日不作为，才导致治下一片萧条，土地荒芜。
这套理论一抛出来，把赵奎等人气的直跳脚，却又辩不过卢方舟。
只能一起转向王炜达，连声喊道：
“请大人为卑职们主持公道！”
没想到王炜达沉默片刻后，缓缓说道：
“本官觉得卢千户说的有理，荒地闲置本就是浪费，能开垦出来养活军民，总好过让它一直荒着。”
看到参将大人似乎要偏袒姓卢的，赵奎等人更急了。
既然土地的事说不清楚，那么就说说人口吧。
诱拐他们千户所的人口，姓卢的总不能还狡辩吧。
他们往四周张望，立刻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小白阳堡的金克嵩第一个跳起来，指着远处那些正在看热闹的龙门关堡军户中的两个人，对王炜达喊道：
“大人，那两人以前就是小白阳堡的军户，卑职认得他们！”
被指到的那两人一缩脖子，赶紧就往人群后面钻。
赵奎等其他人这时候也纷纷在吃瓜人群中，发现了原本属于他们千户所的军户，一个个指着嚷嚷起来。
卢方舟依旧不慌不忙，先对王炜达行了一礼，然后继续说道：
“大人明鉴，这些军户皆是自愿来投，并非卑职强行征调。
他们在原堡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来龙门关堡寻条活路。
卑职念及同是边军一脉，收留他们给口饭吃、给片地种，让他们能安安分分过日子，总好过看着他们饿死冻死，或是被逼得落草为寇。
若他们本堡真能待他们好，他们又何苦背井离乡呢？”
听到卢方舟又抛出类似“无主荒地”的理论。
王炜达望着他那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嘴角忍不住牵起一丝苦笑。
赵奎等人则是一脸黑线，脸皮涨得通红，只觉得胸口憋着股气出不来。
李元刚在一旁冷眼旁观，眼神里满是鄙夷：这个臭不要脸的！
王望城、张晓峰，还有卢方舟的其他部下，却是个个眼神发亮。
原来自家大人这般好口才，真是把死的说成活的，任谁来了也辩不过啊！
既然王炜达刚才已经为“无主荒地”论站了台，此刻也只能顺着台阶下，再次默认了卢方舟的辩解。
赵奎等人见参将大人又一次偏袒卢方舟，只觉得欲哭无泪。
没有可以讲理的地方了吗？！
打又打不过人家训练有素的卢家军，吵又吵不过卢方舟那一套的歪理，再加上顶头上司明显偏心，他们还能怎么办？
最后，他们只能带着自家残兵，在龙门关堡士兵和军户们此起彼伏的嘘声中，灰溜溜地往回走。
今天这趟真是亏到姥姥家了。
不但半分好处没捞着，反倒在参将大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刚才和卢家军的打斗的时候，对方虽说用的是训练矛，也没下死手，可自家这边还是有不少人受了伤。
其中不少还是在逃跑时被自家人推搡踩踏，受的伤。
这些伤员回去后，还得疗伤，到时候又是一笔开销。
更让他们憋屈的是，这一闹非但没给卢方舟带来压力。
反倒把自家的底裤都扒了，往后龙门关堡怕是更要变本加厉地蚕食他们的地界了。
……
等赵奎一行人走了，卢方舟连忙上前，恭请王炜达一行到城内休息，给他们接风。
酒席上，众人仿佛都默契地忘了刚才那场闹剧，再也没人提。
散席后，卢方舟特意寻了个机会，向王炜达细细汇报起他与巴永康商议后，关于此次剿灭流寇的上奏内容。
他着重提及，在那份正式的奏章里。
两人特意强调了此番剿灭流寇的行动，全是在王炜达的统筹调度下进行的。
正是因为王炜达洞察先机，早早做出部署，才令巴永康得以顺利任命自己前往清剿，最终方能旗开得胜，荡平匪患。
王炜达听得眉梢微扬，看向卢方舟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温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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