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蝎座”全速撤离的海域后方,“海狼号”的残骸正在海水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缓缓下沉,只剩部分上层建筑还露在海面,像一座悲伤的墓碑。
龙尊孤身立于最大的那块破碎甲板上,周身粘稠的血光因力量消耗和情绪剧烈波动而明灭不定。
他低着头,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怀中那个用肮脏破布包裹、仍在熟睡的陌生婴孩。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轻轻抚过婴孩温热却陌生的脸颊。
没有……没有血脉相连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呼唤。
一丝一毫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缕极其微弱的、属于另一个孩子的、几乎消散的残留气息,混杂着奶味、汗味和船舱的霉味。
“不是……不是我的丫丫……”
他嘶哑地低语,声音破碎。
眼中原本因找到“目标”而稍稍稳定的血色,骤然如沸水般翻涌起来!
被欺骗、被戏弄、希望燃起又瞬间破灭的巨大落差,化作滔天怒火与更深的绝望,引动体内本就狂暴的“血渊”之力更加不受控制地外溢!
怀中的陌生婴孩似乎被这冰冷邪恶的气息惊扰,皱起小小的眉头,张开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稚嫩却响亮的哭声,在寂静的海面上格外刺耳。
这哭声,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狠狠捅开了龙尊心中那扇被血海和杀意层层封锁的记忆之门。
门后,是妻子秀娘临产时的痛呼,是丫丫出生时微弱的啼哭,是她饿时的呜咽,是她笑时的咯咯声……那些曾属于他平凡幸福的声音,此刻与怀中陌生婴孩的哭声形成残忍的对比,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
“啊——!!!”
龙尊猛地仰起头,脖颈青筋暴起,发出一声不似人声、混合着无尽痛苦与暴怒的野兽般悲嚎!
声浪裹挟着浓郁的血腥气与狂暴能量,呈环形炸开!
周围数十米内的海面被震得凹陷下去,又猛地反弹起高高的浪花!
他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般,轻轻将还在哭泣的陌生婴孩放在身旁一块相对完好的厚木板上。
血红的眼睛瞬间抬起,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探照灯,死死锁定了远方几乎已化作海平线上一个小黑点的“天蝎座”!
就是那艘船!
就是那些人!
夺走了他的丫丫!
戏弄了他的希望!
“把我的丫丫……还给我!!!”
狂暴的杀意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
龙尊再无任何顾忌,体内“血渊”力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轰然爆发!
周身的血光不再仅仅是包裹,而是冲天而起,凝聚成一道直径数米、横贯海面的血腥长虹!
他一手紧紧抱住怀中已被厚实血光护住的虎子,脚下血色平台轰然扩张、变形,化作一道血浪尖锋!
“轰隆——!”
血虹破空,撕裂海浪,以远超之前追击“海狼号”时的恐怖速度,在海面上拉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色轨迹,直扑“天蝎座”!
所过之处,海水仿佛被煮沸,翻滚起暗红色的泡沫,留下久久不散的血腥气息。
“天蝎座”舰桥上,刺耳的警报声响成一片,红灯疯狂闪烁。
“他追上来了!速度……太快了!是之前的三倍以上!”雷达员盯着屏幕上那道急速逼近、能量读数爆表的红色光点,声音都变了调。
以瓦迪脸色铁青如铁,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死死盯着后方海面上那道越来越近、带着毁灭气息的血色长虹,大脑飞速运转。
释放干扰弹?
做战术机动?
全速脱离?
在对方这种绝对的速度和力量优势下,常规手段恐怕收效甚微!
就在他即将下达命令,做最后一搏的刹那——
“嗡——!”
一道柔和却坚韧无比、流转着淡蓝色魔法光晕的半透明巨大菱形盾牌,如同从虚空中生长出来一般,突兀地、精准地横亘在了“天蝎座”与那道追魂夺魄的血色长虹之间!
盾牌表面铭刻着繁复的星辰与海浪纹路,散发出稳定空间的奇异波动。
正是安念提前布置、在关键时刻被远程激活的“海渊星辰盾”!
“轰——!!!”
龙尊含怒而至的全力一击,如同血色彗星,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魔法盾牌的正中心!
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要撕裂天空!
盾牌表面瞬间泛起剧烈至极的涟漪,蓝光疯狂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金属扭曲般的刺耳嗡鸣!
巨大的冲击力让厚实的盾牌整体向后平移了数十米,边缘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但——它竟然没有碎裂!
依然顽强地、牢固地矗立在海面上,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将“天蝎座”牢牢护在身后!
龙尊前冲的身形在巨大的反震力下猛地一顿,脚下的血浪尖锋轰然炸散。
他血红的眼眸穿透逐渐消散的能量乱流和飞溅的海水,死死盯向盾牌后方——
一艘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过时的3000吨级旧式散装货轮“南风号”,不知何时已悄然驶近,稳稳地停在了“天蝎座”前方,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岳。
甲板前端,三个人影清晰可见。
蒋宸站在最前方,身姿挺拔,神色平静无波,目光清澈而坦然地迎向龙尊那双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者崩溃疯魔的疯狂血眸。
他的左侧,是一身素雅月白色长裙、手持镶嵌着硕大湛蓝宝石的橡木法杖、金色长发在海风中微微飘扬、周身萦绕着微弱却凝练的元素光辉的安念。
右侧,则是青衫布鞋、气息绵长深沉如古井、眼神温润平和却内蕴星辰的齐罗(李岐黄)。
“龙尊先生,”蒋宸的声音响起,并不洪亮,却奇异地穿透了海浪与能量残余的噪音,清晰地传到龙尊耳中。
这声音沉稳、有力、不卑不亢,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奇异韵律,“请暂且息怒。我们没有恶意,也并非你的敌人。你的女儿丫丫,现在很安全,就在我们身后的这艘船上。”
龙尊血红的瞳孔如同遭遇强光刺激般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锐利,穿透“南风号”的船舱壁障,隐约“看”到了船舱内被一位面容慈和的老者小心抱在怀里的那个小小身影!
那蜷缩的姿势,那模糊的轮廓,尤其是灵魂深处骤然响起、如同洪钟大吕般的血脉悸动与呼唤——比刚才强烈了何止万倍!
是真的!
这次是真的!
真的是他的丫丫!
他历经杀戮、踏破血海苦苦寻找的骨肉!
狂喜如同岩浆般瞬间冲垮了部分暴怒,却又与更深的、被欺骗戏弄的怒火、对夺女者的仇恨、以及长久以来积累的疲惫痛苦疯狂交织!
让他周身的血光剧烈波动,时而暴涨,时而内敛,极不稳定。
“把我的丫丫……还给我!!!”
他再次低吼,声音因情绪的极端冲突而扭曲变形,如同砂石在金属上疯狂摩擦,“否则,你们……全、都、得、死!”
最后一个字吐出,杀意凝如实质,令周围空气温度骤降。
“我们会将她平安交还给你。”
蒋宸的语气没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坚定,他举起右手,掌心向外,做了一个示意冷静的手势,“我以个人名誉与身后整个‘苍穹人民共和国’的信誉保证。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谈一谈。心平气和地谈一谈。关于发生了什么,关于你的女儿是如何被我们从人贩子手中解救,关于你这一路所经历的一切,也关于……你和你的孩子们,未来可能走的路。”
“谈?”
龙尊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可笑的话语,嘴角咧开一个狰狞而扭曲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跟你们这些藏头露尾、抢我女儿、现在又假惺惺挡在前面的家伙谈?先接我三招不死,再来说什么‘谈’!”
他根本不给蒋宸任何再解释或安抚的机会。
或者说,被反复欺骗刺激的神经、夺回女儿的急迫、以及“血渊”力量本身带来的、愈发难以抑制的杀戮与毁灭本能,已经彻底淹没了那刚刚因见到女儿而泛起的一丝清明。
他需要发泄!
需要用敌人的鲜血、哀嚎和破碎的肢体,来平息灵魂深处那滔天的业火与剧痛!
“安小姐,齐先生,拜托了。”
蒋宸见状,知道言语已无法奏效,只得在心中暗叹一声,向后从容退开一步。
计划出现了意外波折,但核心目标未变——必须先将这头发疯的、伤痕累累的雄狮,从彻底的毁灭边缘拉回来,让他获得片刻的“冷静”。
“交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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