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京城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林瀚和秦思云早早开始忙碌，准备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餐——年夜饭。今年与往年不同，女儿林雪要从巴黎回来过年，这是她出国后第一次回家团圆。
机场接机口，当林雪推着行李车、裹着厚厚的围巾出现在视野中时，秦思云忍不住快步上前，紧紧抱住了女儿。林瀚站在稍后，看着妻女相拥，女儿明显瘦了些，但神采奕奕，眼中闪着久别重逢的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爸！”林雪松开母亲，又扑过来抱住林瀚。林瀚拍拍她的背，感觉女儿的肩膀比记忆中更坚实了。“回来了就好，路上辛苦。”
回家路上，林雪的话匣子就关不住了。讲巴黎工作室的趣事，讲新系列的创作灵感来自敦煌数字展览的启发，讲与合作方关于可持续材料标准的争论，也讲独在异乡对家乡菜的思念。她的言谈间，少了几分过去的稚气，多了几分干练和开阔。
到家后，林雪放下行李，就钻进厨房要给妈妈打下手，说要“重温家的味道”。母女俩在厨房里边忙活边聊天，笑声阵阵。林瀚坐在客厅，听着厨房里的动静，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感到一种久违的、圆满的安宁。
傍晚，年夜饭准备停当。不算奢华，但都是家人爱吃的菜：红烧鱼、四喜丸子、清炖鸡汤、腊味合蒸、蒜蓉青菜，还有林雪点名要的饺子。餐桌中央，摆着秦思云精心插制的水仙，幽香阵阵。
三人围坐，举杯。没有祝酒词，一切尽在不言中。温暖的灯光下，食物的香气，亲人的笑脸，构成最朴素的幸福图景。
吃饭间，话题自然流转。林雪分享了她在巴黎观察到的时尚产业对环保议题态度的转变，以及中国设计师群体在国际上日益受到关注的现象。“他们不再仅仅把我们看作‘东方风情’的提供者，也开始认真倾听我们对可持续、对科技融合、对文化创新的看法。虽然话语权还在建立过程中，但能感觉到空间在慢慢打开。”
林瀚和秦思云听得认真，偶尔提问。他们能感到，女儿的世界变大了，思考的问题也更具有时代性和全球性。
“爸，您的《静观琐记》写得怎么样了？”林雪问，“妈妈发给我的一些章节，我看了，有些观点和我跟国外同行交流时的感受很像。比如您写‘在地性与全球化的张力’，我们讨论设计时也常涉及这个核心问题。”
“还在慢慢写，想到哪写到哪。”林瀚微笑，“你那些实践和观察，对我也是很好的启发。看来我们父女俩，虽然领域不同，但关心的问题，在某些层面上是相通的。”
林雪点头，忽然有些感慨：“这次回来，感觉家里没变，又好像都变了。爸妈气色很好，家里更温馨了。但走在街上，看到城市的变化，听到大家谈论的事情，又觉得时代真的走得很快。有时候在巴黎，我会想，我这么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看到爸妈这样从容充实的生活，又觉得，或许人生的不同阶段，有不同的重心和风景。重要的是知道自己要什么，并且认真地去生活、去创造。”
秦思云给女儿夹了块鱼：“你呀，别想太多。无论在外面做什么，家里永远是你的后盾。健康、快乐、做有意义的事，就够了。”
林瀚也缓缓说道：“你妈妈说得对。我们这代人，有我们这代人的使命和方式。你们这代人，世界更大，选择更多，挑战也不同。不必比较，也不必焦虑。就像你的设计，找到自己的语言，表达真实的思考，影响你能影响的人，就够了。家国情怀，不一定非得是某种固定的形式，它可以融入在你对专业的追求、对美好的创造、对他人的尊重、对世界的关心中。”
林雪认真听着，眼中泛起感动的泪光。她忽然觉得，父亲退休后，反而更能以一种平等、开放、充满智慧的方式与她交流，这种精神上的理解与支持，比任何具体的指导都更让她感到力量。
饭后，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热闹的春节晚会，聊着家常。雪还在窗外静静地下，将世界装点得一片洁白宁静。
岁末家宴，不仅是一顿饭，更是一次亲情的凝聚、代际的对话和心灵的归航。林雪带回了外面的风雨和阳光，林瀚和秦思云则提供了不变的港湾和深沉的智慧。在这个小小的家庭空间里，个人成长、时代变迁与永恒的情感交织在一起，酿造出平凡日子里最珍贵的佳酿。
夜深，林雪在自己的旧房间里安然入睡。林瀚和秦思云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相视而笑。
“孩子真的长大了。”秦思云轻声道。
“是啊。”林瀚握住她的手，“我们也该好好享受自己的时光了。”
窗外，辞旧迎新的鞭炮声零星响起，预示着新的一年，新的希望。而家，永远是希望升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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