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傍晚,祁同伟拎着两盒上好的茶叶和一束鲜花,准时出现在李坤家的小院门口。春意渐浓,院子里的海棠含苞待放。
开门的是李丽,她系着围裙,脸上带着温婉的笑容,接过鲜花,低声笑道:“我爸在书房,我妈在厨房盯着火候,说你最近肯定没好好吃饭,炖了老母鸡汤。”
家的气息扑面而来,祁同伟心中一暖。换了拖鞋走进客厅,李坤已经从书房出来了,穿着家常的深色羊毛衫,神情比在办公室时柔和许多。
“李叔叔,阿姨。”祁同伟恭敬问好。
“来了,坐。”李坤点点头,示意他坐下,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玉龙段的事,处理得不错。有原则,有担当,也有方法。”
这是很高的评价了。祁同伟谦逊道:“主要是事实清楚,加上中央调查组雷厉风行。”
“事实清楚也要有人敢说出来。”李坤摆摆手,话锋一转,“不过,回到京城,感觉不一样了吧?”
祁同伟知道李坤意有所指,点头道:“是,更复杂,也更……微妙。有些时候,甚至分不清是善意还是恶意。”
李坤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京城居,大不易。尤其是你,风头正劲,又动了某些人的蛋糕,现在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前几天那个聚会,周家的那个小子,还有陈家那个不成器的,没少给你‘上课’吧?”
祁同伟并不意外李坤知道得如此清楚,坦然道:“试探居多,想拉拢,也想探探我的底线。我按规矩来,不接招就是了。”
“不接招是对的。”李坤放下茶杯,“但光防守不够。你得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这些人,习惯了用资本、用关系、用他们那套所谓的‘游戏规则’来解决问题。下次遇到,不妨……小试牛刀。”
祁同伟心中一动:“请李叔叔指点。”
“下周三,有个半官方的‘青年经济论坛’,规格不低,不少部委的年轻干部、学界新锐、还有那些所谓的‘青年企业家’都会去。”李坤缓缓道,“周晓阳和陈帆肯定在。论坛有个自由研讨环节,主题是‘新形势下区域发展的资本逻辑与政策边界’。这是个软刀子杀人的场合,也是你亮亮相、定定调的好机会。”
祁同伟立刻明白了李坤的意思。这是要他在公开、半正式的场合,用专业和智慧,正面回应那些试图用“资本”、“市场”来模糊政策边界、施加影响的论调,确立自己的话语权和不可动摇的原则立场。
“我明白了。”祁同伟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记住,以理服人,以数据说话,站稳国家立场和人民立场。”李坤补充道,“不用怕得罪人。有些人,不得罪,他们就会觉得你好欺负。”
“是。”
这时,李丽的母亲端着一盘水果出来,笑着打断:“好了好了,一见面就说工作。同伟,来,尝尝这个芒果,刚空运来的,甜得很。”
气氛顿时轻松下来。晚饭很丰盛,李丽的母亲不停地给祁同伟夹菜,嘘寒问暖。李坤虽然话不多,但眼神温和,偶尔问几句祁同伟家里父母的情况。李丽坐在旁边,安静地吃饭,偶尔与祁同伟目光交汇,眼中带着盈盈笑意。
这顿饭,吃得祁同伟心里暖洋洋的,也让他更坚定了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决心。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周三上午,国家会议中心,“青年经济论坛”现场。能容纳数百人的报告厅座无虚席。正如李坤所料,与会者成分复杂,既有祁同伟这样的实权司局年轻干部,也有高校和研究机构的知名学者,还有不少衣着光鲜、气质各异的“青年才俊”——周晓阳、陈帆等人赫然在列,坐在靠前的位置,正与旁边的人低声谈笑。
论坛前半程是几位德高望重的经济学家和部委领导的主题演讲,内容高屋建瓴。祁同伟认真听着,做着笔记。
自由研讨环节开始后,气氛逐渐活跃起来。主持人抛出“资本逻辑与政策边界”的议题,立刻引发了热烈讨论。起初还比较学术化,但很快,话题就被一些“青年企业家”带向了更具争议性的方向。
一位戴着眼镜、自称是某知名投资机构合伙人的年轻人率先发言:“……我认为,在新形势下,政策应该更多地服务于资本效率,给市场更大的空间。比如在区域开发中,有时候过度的环保约束、过细的规划管控,反而会扼杀市场活力,耽误发展时机。资本有自己的判断力,知道哪里有价值,政府应该学会‘放手’……”
这番论调立刻得到了几位同样背景的与会者附和。周晓阳也微笑着点头,看似随意地补充道:“张总说得有道理。资本是逐利的,但也是聪明的。它能最有效地配置资源。政府要做的是搭好台,定好基本的规则,具体怎么唱戏,应该交给市场和企业。有时候‘父爱主义’式的过度干预,效果未必好。”
陈帆也插话道:“就像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玉龙段,当然,安全问题必须重视。但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前期政策沟通不畅、审批流程过长,导致企业为了赶工期、控成本,才出现了一些技术上的变通?如果我们能建立更灵活、更高效的政企合作机制,这类问题是不是就能避免?”
这话看似公允,实则暗藏机锋,隐隐将玉龙段问题的责任,引向了“政策”和“审批”本身,为企业开脱。
不少学者和官员皱起了眉头,但一时似乎不知如何反驳这种裹挟着“市场”、“效率”光环的论调。
祁同伟知道,火候到了。
他举手示意,主持人立刻将话筒递了过来。一时间,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这位最近风头正劲的年轻司长身上。周晓阳和陈帆也看了过来,眼神中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期待,似乎想看他如何应对这个棘手的话题。
祁同伟站起身,没有立刻发言,而是先向主持人和各位嘉宾微微颔首致意,姿态从容不迫。
“刚才几位企业界朋友的发言,很有启发性,也反映了一部分市场主体的真实想法。”他开口了,声音清晰平稳,通过扩音器传遍全场,“确实,资本是推动发展的重要力量,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着决定性作用。这一点,中央的政策方针非常明确。”
先肯定对方的部分观点,显示自己的客观和格局。周晓阳等人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
“但是,”祁同伟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加重,“我们讨论‘资本逻辑’和‘政策边界’,不能脱离几个基本前提。”
他目光扫过全场:“第一,前提是‘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资本可以逐利,但发展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增进人民福祉。如果一项开发,以牺牲生态环境、损害群众健康安全为代价来换取利润,那么这样的‘资本逻辑’,是我们必须用‘政策边界’坚决约束的!”
他顿了顿,举了个例子:“比如某些高污染产业向中西部转移,短期看拉动了当地Gdp,创造了税收。但长期看,污染的土地、地下水,受损的群众健康,治理成本可能是利润的十倍百倍!这账,该怎么算?这时候,政策边界的作用,就是防止这种‘吃祖宗饭、断子孙路’的短视行为!”
台下不少学者和官员频频点头。
“第二,”祁同伟继续道,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周晓阳和陈帆,“前提是‘依法治国’。资本必须在法律框架内活动。政策边界,首先是法律的红线!玉龙段的问题,核心不是政策沟通或审批快慢,而是个别企业为了追求超额利润,公然违反《环境保护法》、《安全生产法》,在重大地质灾害风险上弄虚作假!这已经不是‘技术变通’,这是严重的违法行为!对于这种行为,政策边界不是太严了,而是必须更加刚性,执法必须更加严厉!”
他语气铿锵,直接将玉龙段问题的性质定死在“违法”上,驳斥了陈帆的“变通”说。陈帆脸上有些挂不住。
“第三,”祁同伟放缓语速,但逻辑更加严密,“前提是‘发挥市场和政府两个作用’。市场有效,政府有为。政府的‘为’,不是代替市场,而是弥补市场失灵,提供公共产品,维护公平竞争,防范重大风险。在区域开发中,政府规划、生态红线、安全标准,就是最重要的公共产品,是市场自身无法提供的。放弃这些底线去追求所谓的‘资本效率’,最终必然导致‘公地悲剧’和系统性风险!”
他最后总结道:“所以,我的观点是:新形势下的区域发展,需要的是‘有规矩的资本’和‘有温度的政策’。资本要遵守规矩——法律的规矩、生态的规矩、安全的规矩、社会责任的规矩。政策要体现温度——对人民福祉的关切,对长远发展的负责,对市场主体的服务与引导。这两者结合,才是健康、可持续的发展之道。而不是简单地讨论谁该‘放手’,谁该‘干预’。”
一番发言,条理清晰,逻辑严密,既有理论高度,又有现实针对性,更重要的是,旗帜鲜明地站稳了国家立场和人民立场,将那些试图模糊边界、为资本张目的论调驳得体无完肤。
报告厅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许多学者和官员用力鼓掌,眼神中充满了赞赏。这才是部委年轻干部该有的水平和担当!
周晓阳和陈帆也在鼓掌,只是笑容有些僵硬,眼神深处闪过一丝阴翳。他们没想到,祁同伟不仅没有被他们的议题带偏,反而借题发挥,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反杀”,在公开场合进一步巩固了“原则性强”、“敢于亮剑”的形象。
研讨环节结束后,进入茶歇时间。不少人围上来与祁同伟交换名片,交流看法。祁同伟不卑不亢,礼貌应对。
周晓阳端着咖啡走了过来,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温文尔雅的笑容:“祁司长刚才的发言,真是振聋发聩,受益匪浅啊。”
“周总客气了,一点个人浅见。”祁同伟平静回应。
“祁司长太谦虚了。”周晓阳压低了些声音,“不过,有时候道理是道理,现实是现实。京城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事情,光讲道理,可能……不太好办。”
这是半是提醒,半是威胁了。
祁同伟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笑:“周总说得对。所以我觉得,最靠谱的,还是按规矩办事。规矩之内,大家好商量。规矩之外,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您说呢?”
周晓阳眼神一凝,深深看了祁同伟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祁同伟知道,这次小小的交锋,自己算是初步立住了“规矩”这个人设,也让对方意识到,他不是可以用常理揣度和拿捏的人。
但他更清楚,这仅仅是开始。周晓阳、陈帆这些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因为一次论坛发言就偃旗息鼓。他们习惯了用资本和关系开路,习惯了在规则边缘游走甚至践踏规则,自己这个“异类”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们行事方式的挑战。
接下来的一周,祁同伟很快感受到了这种挑战带来的“回敬”。
先是司里一项关于支持某革命老区振兴发展的资金安排方案,在会签时,被某个平时关系尚可的司局以“需要进一步论证”为由卡住了。这个司局的负责人,恰好与周家走动频繁。
紧接着,他应邀参加一个高校的区域经济研讨会,主办方原本安排他做主旨发言,临开会前却突然通知他“因时间调整”,只能做简短评论。而顶替他做主旨发言的,是一位与陈帆家族关系密切的“着名学者”,讲的正是如何“优化营商环境,减少政策对市场的非必要干预”。
甚至连他平时阅读的几份内部参考资料,送达时间都开始变得不稳定起来。
这些手段算不上多么高明,甚至有些幼稚,但却很有效——它们正在试图孤立祁同伟,消耗他的精力和威信,让他处处感到掣肘和不顺。
祁同伟没有急于反击,也没有去找李坤诉苦。他沉住气,该推进的工作照常推进,被卡住的方案就让下面的人反复沟通、完善材料,发言被调整就认真做好评论,资料送晚了就主动去取。
同时,他更加用心地经营自己的“基本盘”。他主动加强与司里那些踏实肯干、业务能力强的中层干部和年轻骨干的交流,听取他们的想法,支持他们的工作;他利用自己在基层和重大项目上积累的经验,在司内组织了几次小范围的业务沙龙,探讨区域发展中的真问题、实对策,赢得了不少同事的尊重和认同。
他就像一颗钉子,牢牢钉在自己的岗位上,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这天晚上,祁同伟加班到九点多才离开办公室。走出发改委大门,春夜的凉风让他精神一振。他决定步行一段,理理思绪。
刚走过一个街口,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缓缓停在他身边。车窗降下,露出陈帆那张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容的脸。
“祁司长,加班这么晚?真是辛苦了。上车吧,顺路送你一段?”陈帆邀请道。
祁同伟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这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和隐约可见的司机,摇了摇头:“谢谢陈总好意,我走走路,正好醒醒神。”
“别客气嘛。”陈帆推开车门下来,走到祁同伟面前,压低声音,脸上笑容不变,“祁司长,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有能力,有原则,是个人物。不过,有句话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京城这地方,光靠自己硬扛,很累的。有时候,稍微……转个弯,路就宽了。”
他凑近一步,声音更轻:“我知道你最近工作上遇到点小麻烦。周晓阳那边,我也可以帮着说说话。大家都是年轻人,何必搞得那么僵?交个朋友,以后说不定还能合作。我知道你对新能源、环保产业很关注,我们陈家在这方面,还是有点资源的……”
图穷匕见。软硬兼施之后,开始利诱了。想拉他“合作”,无非是想将他纳入他们的利益链条,或者至少让他“识相”一点。
祁同伟心中冷笑。前世他或许会对这种“资源”和“合作”动心,但这一世,他早已看透了这些东西背后的代价。
他看着陈帆,眼神清澈而平静:“陈总,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做事,只认规矩,只讲原则。符合规矩和原则的事,不需要谁说情;不符合的,谁说情也没用。至于合作,”他顿了顿,“如果是正当合法的商业合作,符合国家政策导向,我们欢迎所有市场主体。其他的,就算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陈帆瞬间难看的脸色,微微颔首,转身继续沿着人行道向前走去,步伐稳健,背影挺拔。
夜风中,传来陈帆压抑着怒气的声音:“祁同伟,你会后悔的!”
祁同伟脚步未停,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后悔?
这一世,他做的每一件事,对的起良心,对得起职责,对得起这片土地和人民。
他唯一后悔的,是前世醒悟得太晚。
而现在,他正走在一条无比正确的道路上。
无论前方还有什么魑魅魍魉,他都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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