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帆的街头“好意”被祁同伟干脆利落地拒绝后,明面上的小动作似乎收敛了些。但祁同伟知道,这更像是暴风雨前暂时的平静。周晓阳、陈帆这类人,习惯了顺风顺水,习惯了用资本和关系开路,他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已经成了他们眼中必须拔掉的钉子。
果然,几天后,祁同伟接到了大学同学、如今在某部委工作的刘建的电话。刘建在电话里语气有些吞吐:“同伟,周末有个局,都是咱们汉东出来的、在京城混得还不错的几个老乡攒的。周晓阳也在,他听说你是我同学,特意让我一定要请你来。说是……想跟你化干戈为玉帛,交个朋友。你看……”
汉东老乡会?特意邀请?祁同伟心中冷笑。这摆明了是一场“鸿门宴”。不去,显得他胆怯、不合群;去了,必然要面对各种精心设计的“考验”和“围猎”。
他略一沉吟,便答应了:“好,时间地点发我。都是老乡,聚聚也好。”
刘建松了口气,连忙把时间地点发了过来——周六晚上,东四环一家新开的、据说极难预约的私人会所“云顶轩”。
放下电话,祁同伟走到办公室窗前。他知道,这场“老乡会”,将是他与周晓阳、陈帆那个圈子第一次相对正式的、面对面的交锋。对方必定有备而来,会从各个角度试探他、为难他,甚至设下陷阱。
但他无所畏惧。前世,他见过太多这种场合的尔虞我诈,经历过更凶险的明枪暗箭。这一世,他手握原则和真理,更有前世积累的经验和洞察力,足以应对任何挑战。
周六晚上,祁同伟准时抵达“云顶轩”。会所门面低调,内部却极尽奢华,一步一景,显然是专为特定人群服务的私密场所。在服务生的引导下,他来到一个名为“听涛阁”的包间。
推开厚重的红木门,里面是一个宽敞的中式套房。外间摆着一张足以容纳十几人的大圆桌,里间似乎是茶室和休息区。此时圆桌旁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正在谈笑风生。见他进来,声音略微一静。
“哎呀,同伟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刘建第一个站起来,热情地招呼。他是个老好人性格,在机关里人缘不错,但没什么背景,显得有些局促。
坐在主位上的周晓阳也站起身,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祁司长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快请坐!”他今天穿着一身看似随意实则剪裁考究的休闲装,手腕上那块百达翡丽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祁同伟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除了周晓阳和刘建,还有几个面孔。一个三十出头、头发梳得油亮、眼神精明外露的男人,是搞私募基金的,叫王哲;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神情有些倨傲的年轻人,是某顶级律所的合伙人,姓吴;还有一个面色白净、有些书卷气但眼神闪烁的,是某高校的副教授,研究宏观经济,姓孙。陈帆不在,但祁同伟能感觉到,这场聚会少不了他的影子。
“周总客气了。”祁同伟淡淡一笑,在刘建旁边的空位坐下。
寒暄过后,酒菜上桌,均是珍馐美味。几杯酒下肚,气氛重新活跃起来。话题也从最初的叙旧、聊汉东风物,逐渐转向了更“实际”的内容。
王哲首先发难,他摇晃着红酒杯,笑眯眯地看着祁同伟:“祁司长,听说您最近在推那个什么‘流域统筹’?想法是好的,不过现在这经济形势,地方上都盼着大项目落地拉动Gdp。您这又是生态红线,又是利益共享的,会不会……把投资商都吓跑了啊?我们搞投资的,最怕不确定性。”
这个问题看似请教,实则刁难,直指祁同伟工作的“痛点”。
祁同伟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说:“王总的问题很现实。不过,我认为,真正优质的投资,不怕规矩,只怕混乱。清晰的生态红线、公平的利益共享机制,恰恰是给了投资者稳定的预期,避免了恶性竞争和后期无穷无尽的纠纷。比如玉龙段,如果当初有严格的生态门槛和利益协调机制,就不会有后来的大麻烦,投资反而更安全。吓跑的,只会是那些想赚快钱、钻空子的短期资本;留下的,才是愿意深耕、看重长远发展的优质资本。”
王哲被噎了一下,讪笑道:“祁司长高见,高见。”
吴律师推了推眼镜,接过话头,语气带着职业性的犀利:“祁司长,从法律角度讲,您强调的‘规矩’固然重要。但法律和政策也存在解释空间,也有滞后性。在实际操作中,有时候需要一定的……灵活性。比如某些新兴领域,政策不明朗,如果完全按既有框架,可能会错失发展良机。这时候,是不是需要政企之间更……默契的配合?”
这是在暗示“打擦边球”和“潜规则”的必要性了。
祁同伟看了他一眼,平静道:“吴律师说得对,法律和政策需要与时俱进。但‘灵活性’不等于可以突破底线,‘默契’更不能取代公开透明的规则。新兴领域的发展,更需要的是及时、清晰的法律和政策指引,而不是暧昧不清的‘默契’。否则,今天你是‘默契’的受益者,明天就可能成为‘默契’的牺牲品。阳光下的规则,才是对所有市场主体最长久的保护。”
吴律师皱了皱眉,没再说话。
那位孙副教授这时开口了,他说话慢条斯理,带着学究气:“祁司长,从经济学理论上看,您强调政府有为、划定边界,与主流的新自由主义强调小政府、大市场,似乎有些……扞格。不知道祁司长对‘华盛顿共识’以来的全球治理范式变迁,有什么看法?我们是不是过于强调‘中国特色’,而忽视了普世的经济规律?”
这个问题更阴险,上升到理论和意识形态层面,试图给祁同伟扣上“保守”、“背离规律”的帽子。
桌上其他人,包括周晓阳,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等着看祁同伟如何应对这个有些“超纲”的学术问题。
祁同伟心中冷笑。前世他为了往上爬,也曾恶补过不少经济理论,更亲眼见证了某些所谓“普世规律”在实践中的水土不服和带来的恶果。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缓缓说道:“孙教授是研究理论的,我是做具体工作的。理论来源于实践,更要服务于实践。所谓‘华盛顿共识’或任何‘共识’,都是在特定历史条件和国情下产生的。中国有十四亿人口,有独特的文化传统和发展阶段,我们面临的问题的复杂性、艰巨性,是任何教科书上的‘普世规律’都无法简单套用的。”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起来:“中国的实践已经证明,有效的市场与有为的政府相结合,是适合我们国情的发展道路。我们强调‘中国特色’,不是要排斥人类文明的优秀成果,恰恰是要立足中国大地,解决中国问题,探索出一条真正能让中国人民过上好日子的发展路径。这条路上,没有现成的模板,只能靠我们自己实事求是地摸索。我认为,这才是最大的‘规律’——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一番话,既回应了理论质疑,又旗帜鲜明地扞卫了中国道路,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孙副教授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周晓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鼓掌笑道:“精彩!祁司长不仅实务能力强,理论功底也这么扎实!佩服,佩服!来,我敬你一杯!”
他举杯示意,祁同伟也举杯相碰,两人都是一饮而尽。但空气中却弥漫着更微妙的较量气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晓阳似乎觉得言语上的试探差不多了,开始进入下一个环节。
他拍了拍手,对服务生示意了一下。很快,服务生端上来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周晓阳揭开红绸,里面是几件精美的玉器摆件,还有几幅卷起来的书画。
“今天难得聚到一起,都是汉东老乡,又都是青年才俊。”周晓阳笑道,“我这儿有几件小玩意儿,是朋友从国外拍卖会带回来的,还有两幅咱们汉东已故老画家李墨禅先生的早年小品,不算什么值钱东西,就是个雅趣。大家看看,有喜欢的,就当个见面礼,别嫌弃。”
王哲、吴律师等人立刻围上去,啧啧称赞。
“周总大手笔!这玉雕,看这水头,怕是得上七位数吧?”
“李墨禅先生的画!现在可难找了!周总路子真广!”
他们显然不是第一次参与这种“雅贿”了,熟练地品评着,目光却不时瞟向祁同伟。
周晓阳拿起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把件,走到祁同伟面前,笑容可掬:“祁司长,你看这个,冰种阳绿,雕工也好。放在案头,工作累了把玩一下,凝神静气。一点小小心意,千万别推辞。”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这是最直接的考验了。收,就意味着原则的松动,把柄的落下;不收,就是不给周晓阳面子,彻底撕破脸。
刘建在旁边紧张得手心冒汗。
祁同伟看着那件价值不菲的翡翠,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玩味的笑容。他没有去接,而是站起身,走到那几幅画前,仔细看了看。
“李墨禅先生的画,确实是好东西。”祁同伟缓缓道,“不过,周总可能不太了解。李老先生晚年清贫,他的画作流散不多。前年汉东省博物馆启动‘乡贤遗珍’征集,李老先生的画是重点。我记得,当时征集到的几幅,都有明确的流传记录和捐赠证书。”他指了指画上的印章和题跋,“这两幅画的款识和用印,与博物馆征集到的真迹,似乎……有些细微的差异。当然,我是外行,也许是李老先生早年风格未定,或者我看错了。”
他这番话,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刚才的热闹。周晓阳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王哲、吴律师等人也愣住了,面面相觑。如果画是假的,那这场“雅贿”就变成了笑话,甚至可能牵扯到欺诈。
周晓阳脸色变了几变,强笑道:“祁司长好眼力!这几幅画也是朋友送的,我也不太懂。看来得好好鉴定一下。”他连忙示意服务生把东西收走,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祁同伟仿佛没看见,自顾自地坐回座位,夹了一筷子菜,对刘建说:“这清蒸东星斑火候不错,刘建,你尝尝。”
经过假画风波,周晓阳等人的气焰明显被打压了下去。后半程的饭局显得有些沉闷。眼看“文斗”和“利诱”都未能奏效,周晓阳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饭局临近尾声时,周晓阳的手机响了。他接起,听了两句,脸上重新露出笑容,对着电话说:“……陈少到了?在‘听雨间’?好,我们这边也差不多了,这就过去。”
挂了电话,他对众人笑道:“陈帆也来了,在隔壁茶室。咱们过去喝杯茶,醒醒酒?”
这是要把战场转移到更私密、也可能更无所顾忌的场合了。祁同伟心中了然,但既然来了,就没打算半途而废。他倒想看看,陈帆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一行人移步隔壁的“听雨间”。这是一个装修更为雅致的茶室,陈帆果然已经在了,正悠然自得地泡着功夫茶。看到众人进来,尤其是看到祁同伟,他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但脸上笑容灿烂。
“各位,来尝尝我这泡老班章。”陈帆热情招呼。
喝茶闲聊几句,陈帆忽然话锋一转,看向祁同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祁司长,听说你不仅工作能力强,身手也不错?在基层还制服过歹徒?我们几个平时也喜欢玩玩射击、格斗什么的。楼下就有个私人健身区,设备还不错。要不……咱们去活动活动,切磋一下?光坐着喝茶多没意思。”
图穷匕见!文的不行,利的不要,现在想来武的?或者说,是想用这种“男人之间”的方式,来折辱他,或者制造“意外”?
王哲等人立刻起哄:“好啊!陈少可是跆拳道黑带!祁司长,露两手让我们开开眼!”
周晓阳也微笑看着,默认了陈帆的提议。
祁同伟看着陈帆眼中那抹挑衅和恶意,心中一片冰冷。前世,他也曾为了所谓“融入圈子”,参与过一些荒唐的比斗,甚至受过伤。这一世,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靠这种低级方式来证明自己的祁同伟了。
他放下茶杯,站起身,平静地看着陈帆:“陈总的好意心领了。不过,党员干部有纪律要求,不能参与这种可能造成人身伤害的比试。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帆略显虚浮的步态和眼底的乌青,“我看陈总最近似乎休息不太好,还是多保养身体为要。这种激烈运动,万一有点闪失,得不偿失。”
他语气平和,却句句带着软钉子。既用纪律回绝,又暗指陈帆身体外强中干,更点出“得不偿失”的警告。
陈帆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眼中戾气一闪:“祁同伟,你……”
“好了好了,”周晓阳及时打断,出来打圆场,“祁司长说得对,安全第一。咱们还是喝茶,喝茶。”他深深看了祁同伟一眼,知道今天所有的招数,都被对方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这个祁同伟,远比他想象的更难对付。
祁同伟不再多留,以明天还有工作为由,起身告辞。刘建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走出“云顶轩”,夜风清凉。刘建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同伟,今天可真是……我都替你捏把汗。你也太刚了。”
祁同伟笑了笑:“没事,我心里有数。刘建,这种局,以后你还是少来为好。”
刘建点点头,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不过……有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同伟,你也要小心,周晓阳和陈帆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我知道。”祁同伟望向远处京城的璀璨灯火,眼神深邃,“让他们来吧。”
坐上车,祁同伟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今晚这场“鸿门宴”,他算是全须全尾地闯过来了,还顺便给了对方几个不大不小的教训。但这仅仅是开始。周晓阳、陈帆这些人,吃了瘪,丢了面子,接下来的报复,恐怕会更加不择手段。
他拿出手机,给李丽发了条信息:“刚参加了个无聊的老乡会,一群跳梁小丑。想你炖的汤了。”
很快,李丽回复:“下周末来,给你炖。我爸说,有些人蹦跶不了几天了,让你稳住。”
看到这条信息,祁同伟心中一暖,也更添了一份底气。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高层博弈的棋盘上,某些棋子,或许已经快要被清出局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继续做好自己的事,静待风雷。
车子驶入夜色,祁同伟的思绪却已经飘向了下一周将要审议的、关于支持革命老区振兴发展的那份方案。他知道,那里,或许又将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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