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蓟城。
时值暮春,蓟城内外一派生机勃勃。相较于长江沿岸的剑拔弩张,这座北方的权力与文教中心显得格外安宁繁荣。城西的惠民医学院,更是成为了这种安宁与繁荣的象征之一,每日里车马盈门,来自各地的求医者、慕名而来的医者、以及医学院本身的学子,使得这里人流如织,却又秩序井然。
这一日,医学院迎来了几位身份特殊的“学子”。
为首一人,年约十四五岁,面容俊朗,身形挺拔,虽穿着寻常的学子青衿,但眉宇间自带一股沉稳气度,行止间颇有章法,正是刘乾与荀彩所出的长子,幽州世子——刘泰。他奉父命,并非以世子身份,而是化名“刘安”(取其母蔡琰所生次子之名,稍作改动),携伴前来医学院,一则学习医理,体察民情,二则也是远离权力中心,在相对单纯的环境中得到另一种历练。
跟随在他身旁的,是两位年龄相仿、却已显露出不凡才质的少年。
一人面容清秀,眼神灵动,嘴角常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似随和,实则心思缜密,乃是来自江东吴郡,因家族北迁而寓居幽州的少年陆逊陆伯言。其叔父陆绩在幽州为官,陆逊因此得以进入蓟城最高学府求学,因其聪慧机敏,与刘泰颇为投缘。
另一人则略显瘦小,说话略带口吃,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有神,透着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与超越年龄的专注。他本是南阳屯田民之子,因在屯田事务中展现出惊人的算术与规划天赋,被巡察的徐庶发现,惊为天人,破格推荐至蓟城培养,名为邓艾邓士载。刘乾知其未来潜力,特允其随刘泰一同学习。
三位少年,身份背景各异,却因缘际会,成为了同窗好友。今日,他们正是按照学程安排,前来医学院,跟随副院长、医圣张仲景学习基础的医理与养生知识。
“仲景先生医术通神,尤精伤寒杂病,今日能听他亲自讲授,实乃幸事。”刘泰(化名刘安)一边走,一边对陆逊和邓艾说道,语气中带着敬意。
陆逊点头笑道:“正是,听闻先生正在整理《伤寒杂病论》,若能得窥一斑,受益无穷。”他心思细腻,对能增强自身能力的事物都抱有极大兴趣。
邓艾则显得有些紧张,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流畅:“艾……艾定当用心听讲,不……不负主公与徐先生期望。”
三人说说笑笑,在医学院一名低级医官的引领下,向着张仲景平日授课的“明理堂”走去。他们并不知道,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即将将他们卷入旋涡之中。
二
医学院深处,靠近药圃的一排僻静厢房,是提供给一些需要长期调养或身份特殊的病患居住的。孙策所在的别院,正在其中一处。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以及华佗、张仲景的联手诊治(华佗在前往江夏前已为孙策做过初步调理),孙策的身体恢复得极好,原本因重伤和失忆而显得有些虚弱的体质,如今已重新变得强健,面色红润,精力充沛。只是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对往昔毫无印象,性格也似乎比历史上那个叱咤风云的“小霸王”多了几分懵懂与单纯。
负责照料他的,除了两名当年随他北上的忠心老卒外,便是陆续补充进来的一些仆役和侍女。青蚨,凭借其乖巧伶俐和一手不错的梳头技艺,在经过数月的观察后,终于得以进入内院,负责孙策日常的起居梳理等相对亲近的工作。
她极有耐心,从不多言多语,只是默默观察,将孙策的习惯、喜好、甚至情绪波动都牢记于心。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任务并非刺杀(那由暗蝎负责),而是为暗蝎的行动提供最精准的情报和创造最完美的时机。
与此同时,代号“暗蝎”的刺客,也早已通过其他渠道潜入了蓟城。他并未试图进入守卫相对严格的别院,而是在外围蛰伏,利用青蚨传递出来的信息,精心策划着如何制造一场“完美”的意外。他考虑过在孙策练习武艺时制造器械故障,考虑过在饮食中做极其隐蔽的手脚引发“旧伤复发”,甚至考虑过利用药材相克之理……每一个方案都力求自然,不留痕迹。
而代号“玄枭”的刺客,则在医学院的药房区潜伏得更深。他凭借“勤奋”和“悟性”,已经能够独立处理一些较为重要的药材,甚至偶尔能协助医官配制一些药方。他在等待,等待一个能同时重创医学院声誉和张仲景的机会,或许是在某位重要人物前来求诊时,或许是在配制大批量药剂时……
三股暗流,都在向着各自的目标悄然逼近。
三
明理堂内,张仲景的讲授深入浅出,从阴阳五行讲到脏腑经络,再结合具体病例,剖析病因病理。刘泰、陆逊、邓艾三人听得如痴如醉,尤其是邓艾,虽然听讲有些吃力(因口吃和口音),却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木棍,在地上飞快地划拉着笔记,眼神专注无比。
课程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方告结束。张仲景年事已高,讲学后便需休息。三人恭敬地送别老先生后,并未立刻离开医学院。
“听闻医学院药圃引种了许多异地草药,不若我们去观摩一番?也好印证先生方才所讲的药性。”陆逊提议道,他对这些实务颇感兴趣。
刘泰点头同意:“正合我意。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识百草亦是学问。”
邓艾自然没有异议。
三人便信步向药圃方向走去。药圃占地颇广,各类草药分区种植,郁郁葱葱,许多都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品种。负责照料药圃的老药工见是学子观摩,也乐得为他们讲解一二。
正当他们走到药圃边缘,靠近那排特殊病患厢房区域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和器物落地的声响!
声音来源,正是孙策所住院落的方向!
刘泰眉头一皱,他虽化名求学,但身为世子,警惕性犹在。陆逊心思机敏,立刻察觉那声音不似寻常仆役失手,更像是一种……受惊或遇袭的短促叫喊。邓艾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立刻停下了划拉木棍的动作,警觉地望向声音来源。
“过去看看!”刘泰当机立断,也顾不得许多,率先向那小院快步走去。陆逊、邓艾紧随其后。
院门虚掩着,刘泰推开一看,只见院内一片狼藉!一名侍女(正是青蚨)跌坐在地,面色惊恐,指着屋内,说不出话来。而屋内,传来孙策愤怒的吼声和一阵打斗声!
“怎么回事?!”刘泰厉声问道,同时示意陆逊、邓艾戒备。
青蚨演技精湛,带着哭腔,语无伦次道:“有……有贼人!突然闯进来……要……要对孙公子不利!”
她话音未落,只见屋内踉跄着冲出一人,正是孙策!他此刻双目赤红,呼吸急促,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一只手捂住腹部,指缝间竟有黑血渗出!而他身后,一名穿着仆役服饰、面容阴鸷的汉子(正是暗蝎!他竟冒险亲自潜入,试图速战速决!)手持一柄淬毒的短刃,紧追不舍!
暗蝎也没料到会突然有人闯入,而且看起来像是医学院的学子。他眼中凶光一闪,知道事已败露,必须尽快解决孙策并脱身!他低吼一声,不再掩饰,短刃直刺孙策后心!
“小心!”刘泰虽年少,但自幼习武,反应极快,见情况危急,也顾不得自身安危,抄起门边的一根顶门杠,便朝着暗蝎持刀的手腕砸去!
陆逊心思电转,立刻明白这是刺杀!他不及多想,见旁边有一筐晾晒的药材,抓起一把不知名的干草果实,猛地朝暗蝎脸上撒去!试图干扰其视线。
邓艾口齿不清,动作却不慢,见孙策摇摇欲坠,一个箭步冲上前,用瘦小的身体奋力顶住孙策,不让他倒下,同时大喊:“来……来人啊!有刺客!”
暗蝎被刘泰一杠子砸中手腕,虽未伤筋动骨,却也剧痛钻心,动作一滞,又被陆逊撒来的药草迷了眼睛,顿时又惊又怒。他知道不能再纠缠,恶狠狠地瞪了三个突然出现的少年一眼,虚晃一刀,逼退刘泰,转身就要越墙而逃!
“哪里走!”刘泰岂容他逃脱,持杠欲追。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依靠邓艾支撑的孙策,身体猛地一颤,哇地喷出一口黑血,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面色瞬间变得青黑,气息微弱!
“孙公子!”邓艾惊骇大叫。
刘泰和陆逊见状,也顾不得追赶刺客,连忙回身查看孙策情况。
“是剧毒!”陆逊看着孙策腹部的伤口和吐出的黑血,脸色发白。
刘泰当机立断:“快!抬他去寻张先生!邓艾,你去叫护卫封锁医学院,搜索刺客!”
一时间,小小的院落乱作一团。暗蝎趁机翻墙遁走,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医学院建筑群中。而青蚨则混在闻讯赶来的其他仆役中,假装惊慌失措,心中却暗恨计划被这三个突然出现的少年打乱,更担心暗蝎是否留下了痕迹。
刘泰、陆逊、邓艾三人,则合力将生命垂危的孙策抬起,向着张仲景休憩的静室狂奔而去。他们并不知道救下的是何等人物,只知这是一条人命,必须全力施救。
一场突如其来的刺杀,将三位少年英杰阴差阳错地推到了历史的前台,也让他们与那位失忆的江东小霸王,结下了一段意想不到的缘分。
(第三百六十三章 少年英杰·义救伯符(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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