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刺骨的寒意仿佛凝结了时空,让祁诀的思维都为之一滞。
他下意识地侧过身,用自己不算魁梧的身躯,将身后那道纤弱的身影挡得严严实实。
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保护欲,随着道火莲心的剧烈震颤,瞬间沸腾。
他记不清她是谁,却本能地知道,绝不能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就在此时,被他护在身后的沈微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双膝一软,竟直直地跪倒在地。
她痛苦地捂住额头,那原本光洁的肌肤上,“沈微真”三个古字陡然浮现,泛起阵阵不祥的幽蓝波纹。
这诡异的波纹如水面涟漪般扩散,竟与远处猩红深渊中,那座若隐若现的古老祭坛上沉浮的某个符印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冰冷的机械音在祁诀脑海中炸响:
【警告!
检测到“海神祭印”与未知目标产生强制共鸣,激活倒计时启动:2:59:58……】
【警报!
共鸣目标确认为宿主契约者“沈微真”。
若在倒计时结束前未能解除共鸣,宿主契约者将被强制拖入天渊,魂魄与肉身将一同献祭,成为新一代“祭灵”!】
“祭灵?!”祁诀心头猛地一揪,那是一种比刀割还要尖锐的痛楚。
他猛地回头,只见沈微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地向着那道深渊裂缝滑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拖拽。
“不准!”
祁诀怒吼一声,道火莲心之力轰然爆发,金色的火焰自他掌心喷薄而出,化作数道锁链,死死地缠住沈微的腰肢,将她强行拉回。
然而,他拉得越紧,那深渊中的吸力就越是恐怖。
就在这僵持之际,一缕微弱的残魂自祁诀脚下那堆刚刚熄灭的符纸灰烬中缓缓升腾,凝聚成一个模糊的鬼影。
那是阎罗殿主的残魂,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一般,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沉重:“小子,别白费力气了……你以为,你兄长祁渊,真是死于同门背叛吗?”
祁诀动作一僵,猩红的眸子死死盯住那道残魂。
“他不是被背叛,他是自愿的!”阎罗的声音透着无尽的悲凉与敬佩,“他以身为祭,将自己身负的‘逆神之血’彻底封印在了天渊最深处的核心。他的血,是这世间最强大的锁。而你的道火莲心,则是开启这把锁唯一的钥匙。如今,锁已松动,钥已现世,三界大乱,就在眼前!”
话音未落,一道更为纤细、几乎透明的鬼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祁诀身侧。
那是一个血缘鬼,是至亲执念所化。
它没有五官,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眶,却仿佛在凝望着祁诀。
它缓缓伸出手,轻轻握住了祁诀正奋力拉扯火链的手腕。
没有阴寒,没有鬼气,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
血缘鬼的手掌在祁诀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那痕迹出现的瞬间,祁诀的识海猛地炸开!
一幅破碎的画面闪电般划过。
那是在一片混沌的虚空中,一个与他容貌有七分相似的黑衣少年,被无数闪烁着神罚符文的锁链洞穿了琵琶骨,捆绑在一座巨大的石碑之上。
少年浑身是血,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他看着不远处的自己,却笑了。
那笑容,灿烂得如同划破永夜的流星。
“走,别回头。”
少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做着口型,然后猛地咬破了自己的手指,隔空在他手腕上一点。
那一点,正是此刻这道血痕的位置!
“哥……”
一个模糊的称呼从祁诀喉间无意识地溢出,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一道身影自那猩红的深渊中一步踏出。
来者身披雷纹战甲,手持一柄巨大的天罚槌,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踩在天地的脉搏之上。
他面容冷峻,目光如刀,正是天罚殿殿主,雷无赦!
“轰!”
天罚槌重重顿地,整个归墟都为之剧震。
苍穹之上,九重雷云应声聚拢,金色的雷霆在云层中翻滚咆哮,宛如亿万雷龙,随时准备降下灭世神罚。
雷无赦的目光扫过痛苦挣扎的沈微,又落在祁诀身上,声音冷漠得不带一丝情感:“千年前,一人赴祭,换来万界千年安宁。如今祭印松动,天渊将倾,急需新魂补全。你,祁诀,身负‘引魂使’血脉,乃是这一代最佳的祭品。承此之责,是你无上的荣耀。”
“荣耀?”祁诀缓缓抬起头,嘴角的弧度带着刺骨的讥讽与疯狂,“把活生生的人当成柴薪一样烧掉,用别人的命去填你们所谓的窟窿,还说得像是天大的赐福?”
他猛地松开拉扯沈微的火焰锁链,转而将那柄饱经沧桑的桃木剑狠狠插入脚下的祭坛地面!
“嗡——”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桃木剑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
这是祁诀觉醒的本命神通——【立碑】!
以心为碑,以剑为笔,敢为凡人立规矩,敢向神明要道理!
“我祁诀,今日在此立下第一律——”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这片雷云密布的天地,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与生俱来的叛逆与威严。
“——不以命换命!今日之祭,我不逃,亦不献!”
话音落下的瞬间,归真心火自他体内轰然燃起,金色的火焰化作笔锋,在他身周的祭坛四角疯狂刻画。
“凡律第二条:不以痛止痛!”
“凡律第三条:不以神压人!”
“凡律第四条:不以祭封道!”
每刻下一道凡律,祁诀脚下的功德面板便剧烈震颤一次,一道道新的提示刷新而出:
【检测到宿主正在创建全新法则……触发隐藏成就“凡律初立”!】
【凡律初立:你已初步构建属于凡人的法则基石,你的意志将短暂抵抗部分“天罚意志”的侵蚀!】
“哈哈哈哈……”雷无赦怒极反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区区蝼蚁,也敢妄议神明之仪轨?简直可笑至极!”
他猛然高举天罚槌:“既然你急着找死,本座便成全你!天罚第一重,降!”
“轰隆!”
一道水桶粗细的金色雷霆,裹挟着净化万物的恐怖威能,自九天之上轰然劈落,精准地砸在祁诀的头顶!
祁诀不闪不避,任由那足以将化神修士都瞬间蒸发的雷火将自己吞噬。
他甚至没有运功抵挡,只是在那雷光之中,以自身不灭的归真心火为墨,以无尽虚空为纸,艰难而坚定地书写着什么。
金色的雷霆中,一行更加璀璨的金色大字缓缓浮现:
“此祭已成,此债已清。”
雷无赦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
因为他看到,那悬浮于天渊裂缝之上,由天道意志凝聚而成的“天罚符诏”,竟在这八个字出现后,开始剧烈地扭曲、变形!
符诏之上,光影变幻,竟缓缓显现出千年前的那一幕——祁渊被万千锁链贯体,以指尖划破胸膛,用自己的逆神之血,在那张原始的符诏上,写下了四个惊心动魄的大字:
“代吾弟承!”
而此刻,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血色的“代吾弟承”四个字,忽然像被点燃的纸张一般,从边缘开始燃烧,迅速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雷无赦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失声惊呼:“不可能!那份血书诏令早已与天渊核心融为一体,受天道法则保护,怎么可能被抹除!”
祁诀立于雷火之中,衣衫尽碎,浑身焦黑,唯有那双眸子亮得惊人。
他抬起头,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嘴角咧开一个轻狂的笑容。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明,似乎忘了一件最简单的事——”
“火,是会认主人的。”
他的声音不大,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雷无赦的心头。
与此同时,在那无人能及的猩红天渊最深处,一道被亿万神链死死锁在巨大石碑上的黑影,那紧闭了千年的眼眸,缓缓地、缓缓地,睁了开来。
刹那间,一股比天罚更为恐怖、比深渊更加古老的气息,冲天而起。
整个祭坛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苍穹之上刚刚平息的九重雷云,以比之前狂暴十倍的姿态,再度疯狂汇聚。
天地的威压,在这一刻,骤然提升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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